比如蘇琬,從小就那麼漂亮,從來不缺人追,所有人都喜歡她。
比如馮盡歡,又活潑又張揚,風雲人物人脈極廣,走到哪裡都是審視他人的中心者。
或者比如谷奕,高大英氣,那雙眼睛長長的,笑起來那麼陽光。
……再或者,如果是楚恒呢?
皮膚蒼白都有些透明,眼睛很大,睫毛很長,手指修長,一句話都不說,但是就是讓人覺得他很神秘,像小說裡的吸血鬼,閃着潋滟的光。
如果她是楚恒,這一天她會怎麼過?
讓她想想……
早晨一起床先吃一頓健康餐,然後去健身,順便回複手機裡五位美女網紅的邀約。下午去練習室,跟同公司女愛豆一起貼身跳一段性感的舞,再去微博上回複一下幾百條喊他老公的騷話評論。最後晚上打扮一下,頂着一身耀眼的皮囊去CLUB收割一群暧昧的眼神和微信好友申請。
……
啊。好爽啊。
這樣的生活裡,黃懷予這個人算什麼呢?
她頓了一下,似乎有點恍然大悟了。
這不就是衛語嗎?她在衛語眼裡也是這樣的啊。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簡單了。這種情況,她太熟悉了。
對吧?黃懷予?你很熟悉這種不被人當回事的情景吧?
嗯。是的。很熟悉。
在爸爸劉遠那裡。在馮盡歡的朋友圈裡。在衛語的印象裡。在八班人的眼裡。
——在她自己心裡。
*
蘇琬喝了一口服務員姐姐端上來的雞尾酒。
大紅色的,像鮮紅的血。
“大都會。”
谷奕的聲音有些輕佻地在她耳邊響起,給她介紹酒的名字。
酸甜的汁水在口腔裡綻放開來,酒精的氣味鑽進她的鼻子。她放下酒杯,手上沾了冰鎮的水霧。
她才剛剛摩挲了一下手指,旁邊立刻伸過來一隻青筋纏繞的大手,小臂肌肉有力,指尖捏着一張衛生紙,幫她仔仔細細地擦幹淨了手上的水滴。
——很認真,很貼心,就像她腳骨折這段時間以來他對自己從早到晚的照顧,已經自然無比。
“……”蘇琬一愣,這個角度她隻能看見谷奕低下頭的毛茸茸的頭頂,以及高挺的鼻梁。酒吧天花闆上紅色的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閃而過。
……她的心突然猛猛地跳。
……
突然,左邊的沙發陷了下去。
蘇琬扭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黃懷予坐了回來,臉上很平靜,已經沒有她走之前那種驚慌失措、生怕人發現她的秘密的那種表情。
“回來了?”
“嗯。”
“褲子弄好了?”
“弄不掉了。沒關系,等會就自己幹了。”
蘇琬看着她自然地搭話,又盯着桌上剛剛多出來的幾杯酒觀察,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要拿哪一杯。
她又低頭看了一下黃懷予的褲子——膝蓋那裡确實還是深色的,是水,弄不掉了。
好像剛剛那杯失去情緒控制的水,是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證據。其他所有對于剛剛聽到楚恒要出場的瞬間外露的感情的蛛絲馬迹,都已經被當事人自然地抹掉了。
……
蘇琬垂下眼睫,過了一會,把桌上那杯乳白色的液體遞給她。
“這是啥?”
“酸奶。”
“?”
黃懷予憤怒地喊,“在酒吧給我們上酸奶?李鳴月瞧不起誰呢?”
蘇琬趕緊按住她,“我讓小姨上的。你喝不了酒。”
“……”黃懷予瞬間安靜了,嘟嘟囔囔地說,“誰說我喝不了?你們都看不起我……”
蘇琬看着黃懷予。
她回來以來就一直低着頭,雙手捧着手裡的酸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也不講話,也不擡頭看,好像這個燈紅酒綠的酒吧和她如此期待的單身夜party還沒有手上這一杯普普通通的酸奶吸引人。
“……”蘇琬歎口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台上的那個人。
她們三個人坐在第一排正中間,離舞台隻有幾十厘米。
這樣近的距離,她連楚恒身上的西裝布料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當然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從黃懷予坐回來以後,楚恒一直緊緊盯着黃懷予的目光。
——嗯。這就是為什麼那位鴕鳥隻低頭盯着手裡的酸奶,還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呢。
一曲終了。
這是第一首歌的結束。掌聲雷動,還夾雜着歡呼,不過這歡呼裡除了給表演者的能力肯定,還有很大一部分是給演唱者英俊的臉。
“好!”
谷奕撫掌叫好,給自家兄弟撐腰。
蘇琬也默默鼓掌,笑着對台上的人點頭。
黃懷予在十秒鐘之内欲蓋彌彰地喝完了一大杯酸奶之後,終于無法對着空蕩蕩的杯子裝看不見了,隻能在周圍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裡,放下了杯子。
嗯,唱得挺好的。
她心想。
那就作為觀衆給他掌聲吧。
她呼出一口氣,雙手合十,真心實意地鼓起了掌,擡起了頭。
——然後,一瞬間就跌入了那雙金色面具下正深深凝視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