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楚門的土地的那一刻,梁吟東看着這個從來沒有來過的小城市,心頭竟然有絲絲熟悉感,一點點漫上心頭。
她也不是帝都人。她的家鄉在南方江南水鄉,也是這樣一個小城市。兩地氣候山河不同,但是在梁吟東走上這一片土地的那一瞬間,她恍惚竟然覺得像是回家。
她推開了1969的大門。
幾年沒見了?梁吟東自己也說不清楚了。隻知道看見李鳴月的那一刻,她心裡竟然覺得無比平靜。
白天酒吧沒有營業,這裡就是屬于老闆的純粹的私人地盤。兩人坐在卡座,面前兩杯特調,就這樣像多年未見的舊人一樣随意聊天。
大廳燈光明亮,對面李鳴月的臉顯得清晰異常。她似乎瘦了一些,整個人精神氣十足,眼神奕奕,姿态放松。
她不怯懦,不猶疑,充滿向前的進取心,還有一些自在的閑适感。
她不是被領導安排做事的上班族了,她是自己創業做生意的老闆。她不在遙遠的一線城市,她在家鄉,沒有任何金錢壓力和流浪漂泊感。房子大,物價低,愛人在身邊,開車半小時就可以回家和父母吃一頓晚飯。
兩人坐着聊到以前的事情,問問現在的情況,平和地說話。
酒吧面積很大,裝修精緻,桌椅風格統一,吧台琳琅滿目擺滿各種各樣的酒瓶和好看的玻璃杯,舞台上一整套架子鼓和一架鋼琴,上方伸出來的燈管直直地打向舞台。
——沒有顧客,但是梁吟東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身處夜晚十點的霓虹射線裡,爵士樂輕柔地響起,歌手在台上唱着英文歌,一句一句唱進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
“這是我的夢想。”
李鳴月突然對梁吟東露出一個笑容。
她拿起桌上的那杯酒,輕輕地晃了一下,乳白色的粘稠液體沖上杯壁又滾落下來。
“三年前,它看上去遙不可及,異想天開,離經叛道。”
“三年後,我已經坐在這裡了。”
她的眼神飄飄蕩蕩,似乎也醉在酒精的香氣裡。
……
“梁吟東,你想要什麼?”
“如果你不知道,起碼你可以先确定,你不想要什麼。”
梁吟東的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裡。
她也在這樣問着自己。
吧台上的藍牙音響響起吉他的聲音,是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i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半晌,她才望着天花闆晃晃悠悠明亮的燈,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可是這三年,也很辛苦吧。”
她以為李鳴月會不可置否,卻沒想到李鳴月很是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嗯,很辛苦。”
梁吟東呆住一秒,然後又情不自禁地問:
“……但是,也很幸福吧?”
李鳴月終于笑了出來,燈光下她似乎笑得很開心,撲哧一聲,好像是對梁吟東剛剛脫口而出的問題早有預料。
然後,更加堅定地點點頭。
“嗯,很幸福。”
“In the master's chambers”
“They gathered for the feast”
“They stabbed it with their steely knives”
“But they just can't kill the beast”
梁吟東把斷斷續續的吉他聲抛在身後,推開了大門,門口響起清脆的風鈴聲,迎面吹來楚門刺骨的冷風,吹開她鬓邊的發絲。
要去哪裡?
她對前路一無所知,不知道在這個城市有什麼認識的人,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計劃。
要回去嗎?
可是那些歌聲已經被她抛在身後了。她不滿足于停留在原地,幻覺也像是精神疾病,讓人看上去是大城市的職場精英,其實永遠也無法殺死追逐的野獸,擺脫精神的陰影。
——“如果你不知道你想要什麼,起碼你可以先确定,你不想要什麼。”
不滿足的話,就應該改變,對吧?
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梁吟東把凍得快要僵硬的雙手插進風衣的口袋裡,夾緊雙臂,邁開雙腿,在冷風中低頭快步走着。
*
新團選拔和出道計劃終于在新娛公司内部悄悄傳了出去。
事實上新團要選拔和出道的消息一直都有,隻是沒有真正出道就永遠是未知數,有的時候從計劃開始一直到最後出道甚至耗費七八年之久,然而到最後都有可能因為任何原因而中斷。
梁吟東找STAR五個人全部單獨談了一次話。
她扪心自問在當STAR經紀人的這三年裡,她兢兢業業誠懇堅實。即使到了最後,她也不希望這個集齊所有人心力做出的團體最終卻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