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臉上的淺淡笑意驟然僵住。
他周身氣壓一下子變低,逆着光站着,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隻能看見他緊抿的唇。
下一秒,黃懷予的袖子就被扯住,整個人都被拉了起來,對上楚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像是想要求證什麼,目光緊緊落在她臉上。
“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黃懷予愣神。
她滿臉無辜困惑的表情成功又讓楚恒臉黑了一個度。
“你覺得,”
他聲音很沉,有點啞,像是帶了點咬牙的意味,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怎麼突然問這個?
黃懷予眨眨眼,“在1969啊。你唱歌,我吃東西,吃多了急性腸胃炎,你送我去醫院。”
“……”
黃懷予每說一句,楚恒的臉色就黑了一分。
她完全不記得。
不是忘了,不是需要人提醒,是她完完全全就沒在意,沒記住,像是根本不存在。
2017年8月31日早晨六點四十五分。
在雲省楚門一中校門左邊一百米的“佳佳早餐店”門口的低矮木頭桌子邊。
一個坐在左邊第一張凳子。
一個坐在左邊第三張凳子。
隔着一個座位,十分鐘,沒有人說話。
“佳佳早餐店”門口的小巷拐角,牆根下,那隻叫做“小楚”的中華田園犬。
先吃了一根便利店的火腿腸,又被喂了一盤早餐店的五塊錢的鹵牛肉,隻是它吃飽了,對鹵牛肉意興闌珊,最後被她罵了兩句“小楚,你個渣狗”。
她那天上半身穿了一件橙色的短袖,下半身穿了一條牛仔短褲。
半紮丸子頭,戴着眼鏡,背了一個黃色的書包。
書包有點舊,看上去背了很久,上面挂着一個Q版迪迦挂件。
臉上似乎很是困倦,完全沒睡醒,吃面的速度很慢,頭頂還翹起了一根不聽話的頭發,沒精打采地差點垂進碗裡。
她和他對視的第一眼,她好像是被他滿臉冷意吓到了,有點愣神。
她對他說過的第一句話是:
“我排隊,你繼續喂。”
……
黃懷予心越來越慌。
她覺得面前的男人似乎身體離她越來越近,那張俊臉在她眼前越來越放大,手抓她的袖子越來越緊,眉眼壓了下來,那雙眼睛像鷹隼一樣緊緊盯着她。
——不是說這人有潔癖,碰他一下他能離你兩米遠嗎?!
她趕緊把頭往後仰,稍微拉出一個安全距離。
她越往後仰,男人拉她袖子的力氣越大,她越躲,男人越步步緊逼。
黃懷予隻能慌張後退兩步。
結果腳邊不小心踩過什麼東西,下面立刻響起小楚“汪汪”的叫聲,她吓了一跳怕踩到小楚的尾巴趕緊擡起腳,整個人眼看就要瞬間失去平衡。
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大力扯到一個懷抱裡,整個人在慣性作用下都撲到那人胸前,雙手手腕被他扯過,緊緊抱住了他精瘦的腰。
熟悉的,隻屬于他的小蒼蘭香味把她緊緊裹住,還混着一絲橙子的清爽氣息,兩股味道糾纏在一起,萦繞在她鼻尖。
眼前就是少年人的胸膛,帶着一點點堅硬,寬闊,溫熱,像是一團火。
……
黃懷予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現在這樣,就像是楚恒直接抓着她的手,摟住了自己的腰,把她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裡。
他動作帶着一股不由分說的強硬,像是有點不滿。頭輕輕地垂下,帶了一絲失落和受傷,發絲蹭在她耳畔,帶來細小的癢意。
!!
黃懷予渾身一震。
她反應迅速地掙開那人抓住她手腕的手,從他懷抱裡掙紮出來,站穩了身體。
“……”她低着頭,不敢再去看那人的眼睛。
一個烏龍的擁抱已經夠尴尬了,饒是黃懷予這種樂子人也很難再說出什麼插科打诨的玩笑話來調節氣氛。
一絲尴尬的沉默在兩人周圍靜谧地飄散。
小楚還在兩人腳邊笑嘻嘻地轉來轉去,尾巴搖得像螺旋槳一樣歡快。
楚門的風微微吹過來,帶着絲絲冷意,吹動了少女少男的發絲。
周圍空氣安靜半晌。
黃懷予咬着牙,想自己要不要說點什麼打破尴尬,畢竟自己在人群中一直都擔任這種角色。
可是她才剛準備開口,就聽見頭頂傳來一道聲音。
——很低,微啞,呼吸有些急促,有些粗重。
“你不記得和我的第一次見面。”
“那你記得你和衛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