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呼出一口氣,“沒有。”
“肯定生氣了。”
“……”
“楚老師。”
“嗯。”
“楚恒?”
“我在。”
“男朋友?”
“……”對面呼吸有點急促,聲音很低,“我真是敗給你了。”
“節目錄制過幾天開始,我明天就準備去魔都了。”
他語氣似乎帶着點溫柔和無奈,“你是想聽這個嗎?我的正事?”
……
黃懷予呆在帝都的最後幾天,楚恒已經完成了和梁吟東的簽約,成為了東吟公司第一位簽約藝人。
緊接着梁吟東就迅速進入了經紀人的角色,拉着楚恒去參加了幾場酒席,席間給幾個制片人和電視台高層不停敬酒,最後出來的時候拍拍他的肩。
“前幾天剛得到消息,S台準備辦一檔選秀節目。”
“投入很大,是個大項目。”
“投票制的,一輪一輪晉級淘汰,前三名和S台能達成一年合作關系。”
“這次估計很多公司都會派練習生和藝人過來,大家都盯着這個曝光平台,光是海選就很嚴格,初審淘汰率就是50%。”
她盯着楚恒。
“這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好好準備面試。”
楚恒站在原地。
帝都夏夜的風有點冷,吹得酒意消散。街上行人三三兩兩,他仰頭,望見天邊一輪明月。
機會。
真的嗎?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是一個幸運的人。
曙光真的會出現嗎?
那些痛苦、糾結、無人知曉的日子,真的可以改變嗎?
楚恒不自覺收緊五指。
他想到了那些塵封已久的夢想,噩夢之中離他越來越遠的舞台和燈光,電腦文件夾裡滿滿的廢歌稿子,在練習室裡練到肌肉酸痛的記憶片段。
……過了很久,他才聽見自己晦澀的聲音。
“有用嗎?”
這不是質疑,是楚恒真的想知道有沒有用。梁吟東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選秀節目這并不是開天辟地第一樁,到了最後已經很難說什麼公平,好像一切都是可以操作的,大公司好背景的選手似乎一定比單槍匹馬來得容易。
他們兩個人現在都已經沒了新娛這座大靠山,就連這場酒局也是梁吟東找了資源人脈求來的,一路不知灌了自己多少杯酒,才能換來一個在高層面前露臉的機會。
梁吟東靠在身後的電線杆上,胃裡微微泛着灼燒的痛,但是神色卻依然清醒。
她慢慢露出一個笑。
“沒用,也得試試。”
“跟着我這麼一個光杆司令,隻要去闖了,怎麼都是賺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現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了。”
她的聲音輕輕飄飄,卻帶着一點堅定。
“楚恒,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
“隻有當你自己先強大起來了,才能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
“這不僅是給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一個交代,也是給小予一個交代。”
……
黃懷予興奮起來,“真的嗎!明天就去?你面試通過了?”
楚恒聲音低低的,“嗯。”
在現場唱跳了一小段,然後帶着吉他唱了一首自己的原創。
回去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說已經通過海選。
他淡淡地說:“我有信心能過。”
黃懷予一愣,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機。
楚恒好像很少在她面前展露出自信強大的這一面,她有些晃神。
是啊,他怎麼會沒有信心呢?他是大公司出身,隻練習了八個月就出道的主唱和Center,次次考核都是斷層第一。
比起常規的唱跳,他甚至還學過作曲和編曲,電腦文件夾裡就有一堆之前寫過的歌,全都堆積在那裡。
楚恒還給她放過那些歌。按照日期排序,之前的大部分都沉悶陰郁,帶着憂傷的步調,寫的是孤單的房間,一個人的雨夜,宇宙裡沉默的星星。可是越到後面,旋律就越輕松,歌詞字裡行間也慢慢透着悠揚的清新,有夏天的屋頂,有清晨的日光,還有看不清側面的女孩。
很多很多歌,全都亂糟糟藏在他電腦硬盤裡,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人聽過。
沒人聽過,好像也沒人在意——楚恒就這麼抱着她,窩在帝都他家的卧室裡一點點教她彈吉他、喂蛋糕,以至于她甚至都快忘了,楚恒在音樂和自己的事業方面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開始錄制節目以後,可能不能時常接你的電話,也不能時常聯系你了。”
他的聲音飄飄渺渺傳來,壓得很低,帶着本人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柔和。
“沒關系。”黃懷予把頭埋進被子裡,聲音悶悶的,“等節目播出了,就能在電視上看見你了,對嗎?”
“對。”
楚恒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可是我看不見你。”
他頓了一下。
“真不公平。”
耳邊響起他低沉磁性的聲音,這句話像是有生命一般鑽進她耳畔,黃懷予心跳漏掉一拍,不知不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我想你。”她突然說。
“這樣,公平嗎?”
“……”對面驟然寂靜無聲。
楚恒靜止不動。
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又猛然聽見手機裡傳出她上揚的尾音。
他立刻反應過來,她此時一定很開心,臉上一定帶着狡黠的笑,她就想看看他聽到她突然的表白以後是什麼反應,所以故意主動地說這些話。
她又這樣。
她總是這樣。
百日誓師那天她不記得和他的第一次見面,于是立刻就說他長得多麼好看,天神下凡,直到把他說得招架不住。
在梁吟東公司樓下說了分手,他生氣了,她馬上就摸摸他的頭,踮起腳尖猝不及防吻了三下他的下巴。
甚至回到家也是這樣,她想吻就吻,想親就親,想親幾次就親幾次,最後還不怕死般試探着舔他的唇。
……
楚恒緊緊握着手機,瘦削的骨節都有些泛白。
半晌,他呼出一口氣,早知如此般笑了一聲。
“公平。”
他和她之間,非常公平。
“再多說幾聲想我吧。”
當一個人心甘情願的時候,什麼對他來說都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