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七月份,蘇琬留在了魔都。
她住進了谷奕家在郊外的别墅。
這是他家在魔都一處住得比較多的房産。谷玉常年不在家,基本上都住公司附近的一處高級公寓,而谷奕自從2017年去了楚門以後就再也沒回來過。然而就算是這麼久時間都沒人住,整棟别墅也都窗明幾淨,時刻有傭人和保姆打掃,所有地方也都一塵不染。
谷奕牽着蘇琬的手走了進去,迎面就立刻走過來一位保姆阿姨。阿姨看見谷奕回來滿臉高興,然而臉上的笑容卻在看見蘇琬以及兩人緊牽的手的那一瞬間有些凝結了。
他向保姆阿姨介紹了蘇琬是他女朋友,會在家裡住一段時間,讓阿姨可以開始準備飯菜了,結果剛想一起進去,就被谷玉一個電話叫了出去,于是說自己晚上就會回來,随後就匆匆出了門。
客廳裡隻剩阿姨和蘇琬兩人,阿姨的臉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蘇琬,随後說:“既然是少爺的朋友,那就跟我過來吧。”
她用了“朋友”這個詞來形容蘇琬,蘇琬動作頓了一下,臉上表情未變,心裡卻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
……
到了午飯時間,下樓之後,桌上擺着豐盛的飯菜。谷奕之前說晚上才會回來,所以這一大桌飯菜全都是給蘇琬一個人的。
她坐下,視線掃過眼前的菜,卻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桌上的菜雖然多,但是每一道菜幾乎都給了很多辣椒,葷菜就不必說,就連幹鍋花菜這樣的素菜都加了紅紅的辣椒,一眼望過去幾乎沒有口味清淡的人能吃的菜。
——而據她所知,谷奕是一點辣椒都不吃的,完全的濃油赤醬甜口。
蘇琬的媽媽蘇明以前就當過住家保姆,所以蘇琬再清楚不過,在主顧家裡做菜一定是要合乎主顧口味,更别說谷奕家裡這樣的有錢人,廚師傭人更應該早就習慣做甜口的東西。
“蘇琬小姐是哪裡人啊?”身後傳來阿姨的聲音,她換了一身衣服出來,臉上帶着笑,徑直走過來,直接坐到蘇琬旁邊的椅子上,渾身上下俨然一副主人的氣場,“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這些菜。”
“雲省人。”蘇琬回答道。
“哦,雲省,小地方。來魔都大城市看一看,對吧?”
“所以蘇小姐父母也都在雲省吧?家裡是做什麼生意的?”
她給蘇琬盛了一碗飯過來,“快吃呀,怎麼不吃?是不是不合蘇琬小姐口味?”
稱不上友善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砸過來,蘇琬垂下眸,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然後擡頭接過她遞過來的飯。
“不,正好,我就喜歡吃辣的。”
這話一出,蘇琬明顯感覺到阿姨臉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一瞬,“哦,這麼巧。那正好呀,正好呀。你吃吧。”
直到看着蘇琬面不改色吃下紅彤彤的辣菜,阿姨才終于移開視線,“蘇小姐你先吃着啊,我失陪了。”随後站起身走了。
阿姨離開以後,周圍再次隻有蘇琬一個人。大大的空蕩的房間襯得她整個人的背影有些瘦弱孤寂。
努力吃了一些,卻實在沒有什麼胃口,蘇琬勉強着把那碗飯吃完了,她想着到别人家做客,人家給自己盛的飯是一定要吃完的,這是她媽媽從小教她的禮貌。
吃完飯,谷奕也依然沒有回來,偌大的房子她沒有任何熟悉的人,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于是幹脆出門在周邊逛逛。
谷奕家别墅真的好大,背後還有一個很大的院子,簡直像一個小莊園,種滿花花草草,金魚和錦鯉在池塘裡被喂得肥肥胖胖,一看見岸邊有蘇琬的影子立刻遊過來。她坐在一個白色的秋千上,午後的陽光溫和,周圍綠葉圍繞花團錦簇,她覺得十分惬意。
突然,身後似乎傳來一些窸窸簌簌的讨論聲。拐角處,幾個傭人一邊澆花,一邊小聲議論:“真的假的?少爺帶女孩子回來了?”
“不可能吧,少爺這麼多年從來不帶人回來,他一直都是單身呢。”
“哪家的小姐啊?是辛桐小姐嗎?”
“什麼哪家的小姐!就是一個雲省的普通家庭的女孩!少爺去了雲省讀了一年書,不知道被那姑娘迷成什麼樣了,國外也不去了,甚至連魔都也不回了,居然就甘願填了江城一個大學的志願,在江城讀四年大學!”
“那姑娘長什麼樣?”
“我之前瞄了一眼,确實挺漂亮的,白白瘦瘦的,眼睛大大的,穿得便宜但是挺有氣質的。”
“廢話,不漂亮那不是連最基本的優點都沒了?少爺這條件要找什麼樣的找不到?難道還會纡尊降貴找長相普通的?”
“切。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真以為自己麻雀飛上枝頭能變鳳凰?也就是少爺單純,誰不知道她靠近少爺是另有所圖。”
“噓,小點聲,小心别被聽見了,人家小姑娘正做着嫁進豪門的美夢呢!哈哈哈哈。”
蘇琬坐在秋千上,晃動的幅度慢慢變小,直至完全停在原地。
似乎是有一盆冷水迎面澆過來,她好像終于無法再欺騙自己或者為之前阿姨的做法尋找其他任何理由,因為剛剛這些對話已經能表明一切。
她沉默着低下頭,看着腳邊柔軟的嫩綠色草地。廉價的雜牌運動鞋被刷得圖案幾乎褪色,略有不安地踩在昂貴的草皮上,又沉悶着并攏,縮成一團。
好美的花園,陽光溫和,風也和煦,是不是就連魔都的太陽都比楚門的漂亮,就連魔都的風都比楚門的要舒服?這個念頭猛地冒出來的時候,連蘇琬自己都怔住了。
……
又過了一兩周。谷奕帶着她走過了谷奕以前的小學和初中,看過了外灘的夜色,去了朱家角劃船,走過街角的咖啡店。這座城市是他從小生長的城市,他和以前的老街坊講着她完全聽不懂的魔都話,帶她看一切繁華和熱鬧,也像是要把兩人之間的遙遠距離一點點拉近、一點點帶她走進他的世界。
8月1日是谷奕的21歲生日。
谷玉在七月底的時候就告訴谷奕,7月31号晚上有酒會,是勝家集團和綠洲地産之間達成了業務上合作的慶祝酒會。谷奕本來完全沒興趣,一向都是不想去這種場合,但是谷玉說第二天是你生日,也算是以你的名頭辦的聚會,你不去不合适。
谷奕大喇喇躺在沙發上,眉宇間滿是煩躁,“我去了蘇琬那天晚上怎麼辦?我過生日當然要和她一起過了。”
“沒說你不能和她一起過生日。”谷玉語氣平淡,“你和她一起去。”
“真的?”谷奕一下子坐了起來,糾結地想了想,“她可能不願意去吧,這種場合她沒接觸過,去了會緊張的,也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