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彧低頭看了看被青春痘拍了一掌的肩頭,也沒言語,默默接過李銘軒遞來的紙巾。
蔣煜看了眼桌面上的氣氛,想着該起個什麼頭把話題從青春痘這扯開,就聽那青春痘又問道:“唉顧彧,你那個小保姆也跟着你去一中了嗎?”
本就有些不悅的顧彧眼神終于冷了下來,他扔掉手裡的紙巾,望向青春痘:“周窈成績很好,靠自己努力考進了一中,不存在什麼跟着我去一中,還有,别‘小保姆’‘小保姆’的叫她。”
隻是那青春痘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壓根不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很侮辱人,總之,他完全沒有感受到顧彧的不爽,依舊和自己同伴嬉笑着說着:“嗐,這有什麼的,我們那會一直這麼叫她,小保姆、小保姆的,她也沒怎麼樣啊,都叫了好幾年了。而且我們那會還愛跟她開玩笑,值日都讓她幹,說她家裡幹保姆的,打掃衛生一定很幹淨,有人還會特地把垃圾扔到她桌子上讓她幫忙扔什麼的……”
青春痘這話一出,邊上的蔣煜和李銘軒都驚了。
“哈?你們管這叫開玩笑?”
青春痘渾然不覺:“對啊,也沒怎麼樣啊,又沒有打她罵她。哎呀,每個班不都有這麼一兩個同學,跟大家的出氣包似的,你們班沒有嗎?這沒什麼吧……哦,不過有一次我們班上幾個男生确實有點過分,他們把小保姆關進了那個衛生角裡,說她是小保姆,就該呆在裡面什麼的……诶你幹嘛?!”
話音未落,就見顧彧起身繞過桌邊,揪着青春痘的衣領将人拎起來往店外帶,手勁大得吓人,青春痘本就不如顧彧高也不如他結實,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跌跌撞撞就被顧彧拎了出去,像拎個小雞仔。
“哎喲卧槽!”蔣煜看着顧彧像是拖個沙袋一樣拖着那青春痘就出去了,心想搞不好要出事,趕緊和李銘軒追了出去,那青春痘的同伴也急忙跟上。
店外的巷子口,顧彧一把将人抵在牆上,狐狸眼中此時盛滿了怒火:“你們那時候還對她做過什麼?!”
青春痘哪裡想到自己不就是提了兩句“小保姆”顧彧就能發這麼大的火,當下也十分懵逼,但顧彧的手跟鐵鉗似的揪着他的衣領,卡着他的脖頸,他壓根也無法還手,隻能哆哆嗦嗦老實交代:“也,也沒什麼啊,就是會排擠她,不和她一起玩……”
“你也知道這是排擠?!”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齒縫裡硬生生擠出來似的。
青春痘扭着身體想要擺脫顧彧的鉗制,但試了幾下發現根本沒用。
“顧神!”此時蔣煜他們追了出來,看到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平時總是懶散半睜着的眼睛,此時幾乎瞪出了紅血絲,那個青春痘被他拎起來抵在牆上,勉強腳尖還夠得着地。别說才和他坐了幾天同桌的蔣煜,就是和他同班一年的李銘軒也不曾見過顧彧瘋成這個樣子,昨天陳駿找他茬,也不見他這麼憤怒,像是要吃人似的。
青春痘看着顧彧的樣子,又見邊上幾人壓根不敢上前,心下更慌了,忙不疊為自己辯駁:“大家都這樣做,我不過就是随大流,怎麼了嗎?!你們班不也有個傻子嗎?你們搭理他嗎?!”
青春痘說的這個“傻子”,顧彧還有印象,是一個智力略低于正常水平但又不至于到殘障程度的小男孩,班級裡的同學也會嫌棄他,不跟他玩,覺得他每天趿拉着鼻涕很髒,懷疑他身上有病毒,每回有小組作業需要組隊的時候,他總是被落下的那個。有一年他們去郊外春遊,這個小男孩甚至被同學惡意地騙到一個偏僻地方,當時還是周窈把他給領回來的。
心像被人揪着的疼。所以當年的周窈,也遭受着和這個男生一樣的霸淩和排擠嗎?
但那時候他又在幹什麼呢?周窈放學不跟他一起回家,到底真的是因為嫌女生們找她問東問西,還是單純因為他一起走會被叫成是他的“小保姆”,又或者是像剛剛這人說的,是因為被欺負,留她一個人做值日?
那時候自己為什麼就信了呢?為什麼沒注意到,平時在校園裡看到她時她都是獨自一人,集體活動也沒人找她一起,她也越來越沉默,為什麼都沒注意呢?
更可惡的是,周窈被排擠被霸淩的起因僅僅是她媽媽在自己家裡照顧他年邁的奶奶……
【顧彧,為什麼我一遇到你,就沒好事呢?】
手上的勁漸漸松開。
青春痘如獲大赦,捂着自己的喉嚨從牆上滑下來,然後弓着腰猛烈咳嗽起來。他的同伴及時上前扶住了他,看着自己這邊也來人了,青春痘頓時好像又有了叫嚣的勇氣,擡頭罵了一句:“你TM有病吧!”
顧彧冷冷掃了他一眼:“滾!”
或許是怕顧彧會再次找他麻煩,青春痘在同伴的攙扶下連滾帶爬地跑了。
将這一切看在眼裡的蔣煜他們想着要不要上前安慰一下顧彧,卻被顧彧此時的臉色吓退,而且仔細一想,現在真正需要安慰的,好像也不是顧彧而是周窈。
蔣煜和李銘軒對視一眼,不禁感歎:“沒想到葛朗台?周以前這麼可憐……”
得知一切真相的顧彧此時像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滿腦子隻剩一句話——怪不得她讓自己離她遠點。
拒絕了蔣煜和李銘軒的關心,顧彧獨自騎車離開,望着他的背影,蔣煜不由得擔心:“他這樣沒事吧?嗐,都怪我,吃什麼炸串啊!校門口的燒烤炒面也不錯啊……”
李銘軒拍拍他的肩:“算了,他不正為周窈不理他發愁麼?這下也算知道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