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彧煤氣中毒這事沒幾天就傳遍了整個年級段,等他回來上課的時候,就見自己課桌上堆滿了各種“慰問品”,慰問信、巧克力、牛奶、辣條,甚至還有一罐西洋參和一個平安福。
縱然是從小就頗受優待的顧彧,見到這陣仗也不免一愣。
蔣煜還煞有介事地給顧彧搞了個盛大的歡迎儀式,用不知道從哪撿來的茅草把他全身拍打一遍。
“去去晦氣!把黴運都掃光!”
顧彧望着那一束不明來曆的“茅草”,張了好幾次嘴,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任由他對自己拍拍打打。
代薇子笑他:“這草不會是你從學校花壇裡随手摘來的吧?”
“瞎說!”蔣煜瞪眼:“你可以質疑我的考試分數,但不能質疑我這把艾草!”
李銘軒皺着眉頭:“又不是端午節,外面哪有艾草賣?”
“切。”蔣煜得意地揚了揚頭:“我一個哥哥開盲人按摩店的,他那裡艾草多得是。”
“那麼多哥哥,你家超生遊擊隊啊?”
“去你的!”蔣煜不理,扭頭專心為顧彧“除塵”:“中午再去食堂打一份麻婆豆腐,給你徹底去去晦氣!”
正趴在顧彧桌上扒拉零食的周窈聞言,不解地問道:“豆腐不是出獄吃的嗎?”
蔣煜徹底毛了:“豆腐寓意‘多福’!出獄能吃!出院也能吃!你們到底懂不懂啊!”
邊上還老老實實站着任由蔣煜擺弄的顧彧見他們吵鬧的樣子,突然低頭就笑了出來。
如果去了海市,這一切就都要消失了……
想到這,他剛剛才揚起來的嘴角,又繃了起來。
周窈很快就發現了顧彧情緒不對,事實上,她今天一整天眼神幾乎都黏在顧彧身上。自從發現自己對顧彧情感的萌芽之後,她一方面告誡自己不能荒廢學業,但另一方面,又無法克制不去想他,看他,自然也能輕易地感知到他的情緒。
畢竟他們認識太久了,顧彧一個眼神她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不過她沒有急于求證,隻和平時一樣說話相處。
因為這次住院耽擱了幾天,今天補習時需要顧彧解答的問題是往常的三倍之多,一個半小時根本不夠用,但學校不允許學生放學後在校内逗留這麼久,幾人隻能轉戰校外的奶茶店,繼續答疑。
結束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急着回家吃飯的GA成員們不出三分鐘就跑沒影了,隻剩下周窈和顧彧還留在原地。
周窈仔細收好今天的補習資料,擡頭就看見顧彧站在奶茶店門口打電話。
應該是和他媽媽,隐約聽到他說“馬上就回來”“跟同學讨論題目耽誤了”之類的。
和何茜華報備完之後,顧彧折回店裡拿他的書包,一回頭就發現周窈在盯着他看。
“怎麼了?幹嘛看我?”
“沒事。”周窈搖搖頭,伸手将他的書包遞給他:“走吧,很晚了。”
而顧彧卻沒動,甚至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有話要跟我說?”
周窈能看出來顧彧有心事,顧彧自然也能看出她來。
想了想,周窈還是選擇直截了當地發問:“看你今天情緒不怎麼好,想問問你怎麼了。”
不知該如何作答的顧彧喉頭滾了滾,但并不打算對周窈說實話:“沒什麼,就是……突然有點害怕……”
換誰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多少都是會後怕的吧。
周窈不疑有他,想着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安慰下顧彧,但她又不是那種會安慰人的人,擠了半天也隻說出一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沒事的,别多想。”
“嗯。”顧彧也知道她不擅長說一些軟話,便佯裝有被安慰到,背上書包準備回家。
然而擡頭卻對上周窈亮閃閃的眸子,小小奶茶店裡的吊頂燈映照在她眼瞳中,縮成了一個小小的光圈。
鬼使神差的,他脫口而出:“如果我不在了怎麼辦?”
乍聽之下,周窈心中一凜,随即朝着邊上大聲“呸”了三聲:“你再說這種話,我真的要去問蔣煜拿艾草了!”
顧彧失笑,摸了摸周窈的頭:“對不起,我不說了,那個艾草的味道,我聞得都要吐了,你可别再拿來熏我了。”
紮着單馬尾的少女這才滿意,背上她酒紅色的書包率先走出了店門,那把馬尾垂在腦後,随着她的步伐一蕩一蕩的。
【你也不能這麼一直依賴人家吧?未來總有一天,你們要各奔東西,過自己的人生。】
媽媽的話在腦海裡一遍遍回蕩,顧彧翻來覆去颠來倒去地想,也沒想明白,為什麼他就不能一輩子賴着周窈呢?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周條條這樣對他好的人了。
“還傻愣着幹嘛啊!”周窈取了車,卻沒見他跟上來,眉頭又皺了起來。她皺眉的時候,嘴巴也會習慣性地跟着使勁,像嘟嘴似的,有點可愛。
顧彧拎着書包站在門口看了一會,怕她真的生氣,才又追上去。
川流人群中,一前一後兩輛自行車穿梭着行進,微涼的風擦過他們的手臂、臉頰和發絲,卻不覺得冷,隻覺得暢快。
等紅綠燈的間隙,少女回頭說了句什麼話,但邊上汽車聲音太響,還沒聽清尾音就消散了。
“你聽見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