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宥安目不斜視地朝着屋内走,反正不論是誰來了,都不需要他迎接。
身後閃過了風一樣奔跑的萬裡。
“宇麟哥!”萬裡大聲打着招呼,對着開進來的車搖手。
聲音太大,陳宥安想無視都困難,進屋之前扭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個穿着風衣的年輕男人推開車門邁出來,把墨鏡摘下挂在領口,擡手拍拍萬裡的肩。
陳宥安不認識。
哦,這裡的人他都不認識,除了萬甯。
當萬甯走近門口問是誰來了的時候,陳宥安把鞋子換成拖鞋,回了句:“萬裡的宇麟哥。”
萬甯對這個名字耳熟。
嗯,崔宇麟,應該是她爸生意夥伴的兒子,二十三歲,在做電子器件的進出口貿易工作,崔家是做機械零件起家的。
記住這些和萬家有關系的人事背景并不難,比起從前管鋪子時要記得官司簡單多了,更别說做太子妃時要應酬打點的世家宗親關系網了,萬江的圈子幾乎算得上簡單幹淨。
思緒至此,萬甯又想起件事,從父親的隻言片語和萬裡的抱怨聲中,她猜她跟這位宇麟哥應該是有些舊情,或者起碼在外人看來他們的關系是親密過一段時間的,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鬧掰了。
還好鬧掰了,演冷臉什麼的她最擅長了,真要是親近的關系她反而容易露馬腳。
陳宥安默默觀察萬甯的表情,看她眉頭蹙起一瞬又恢複如常。
她沒有要迎客的樣子,對陳宥安說:“快去吃飯吧。”
“嗯。”陳宥安換好了鞋,往飯廳方向走。
很快客廳裡又炸起了萬裡的聲音,他在跟崔宇麟讨論最新的籃球賽事,還有他剛收到的限量球鞋。
崔宇麟跟他聊得正投機,被他拉着一起來到餐桌前吃午飯。
此刻,萬甯和陳宥安并排坐着,各自安靜地吃着飯。
這張桌子像是被割裂開兩個空間。
崔宇麟看着細嚼慢咽的陳宥安,沒說話。
萬裡也意識到了現在的氣氛怪怪的,于是主動給崔宇麟介紹:“他是陳宥安,借住在我家一段時間,等高考完就gun……掼蛋宇麟哥會玩不?”
他的話在收到他姐眼神警告後毫無邏輯地硬是換了個話題。
崔宇麟沒接茬,也沒多關注陳宥安那邊,隻是看着萬甯笑着問:“是不是要開學了,東西收拾得怎麼樣了?我過幾天剛好要去北城,訂的哪個航班發我一下,我送你去學校。”
他說了這麼多,萬甯一句話都沒答,甚至連眼神都沒看向他,拿公筷夾了塊羊排放萬裡盤子裡:“吃肉。”
還沒碰到盤子,萬裡就皺着鼻子拿手擋着:“姐,我不吃羊肉。”
“哦。”萬甯便把筷子轉向旁邊的陳宥安,“你吃吧?”
把别人不要的吃食給太子殿下,這實在有失體統。陳宥安看萬甯做得如此自然,又看到崔宇麟那打量的目光神情,忽略了心裡一瞬間說不清的不舒服,接過萬甯的羊排:“吃。”
小插曲過後,萬甯再沒說話,陳宥安也是個食不言寝不語的家夥,餐桌上安靜地能聽見湯匙碰碗沿的脆響。
萬裡左右看看,居然也覺得應該閉嘴。可他又怕崔宇麟不自在,抓緊時間吃了點飯,就想帶宇麟哥去他房間玩。
但崔宇麟顯然不是為了來跟他玩遊戲的,他忽略萬裡的邀請,一勺一勺喝着湯,直到萬甯也吃好了,他才抽紙擦擦嘴,跟在萬甯身後站起來。
萬甯去廚房泡花茶,跟阿姨說了幾味花幹的配比和水溫,往外走的時候看到崔宇麟在門邊倚靠着看她:“什麼時候對茶這麼有研究了?”
萬甯:“我吃喝一直都很講究,你不知道嗎?”
崔宇麟一噎,賠笑:“也是。”
萬甯繞過他走,卻被他拉住手腕:“還氣呢?這氣性也太大點了吧?”
“别碰我!”萬甯用力把他的手甩掉,像被火燙到一樣躲開,兩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摸着自己被碰的另一隻手。
盡管她已經了解到這裡的男女交往會用握手表示禮節,但她還不習慣被外男觸碰。
她不自覺的聲音有些大,萬裡和陳宥安聽見聲音都過來了。
萬裡走在前面,關切地問他姐:“怎麼了?”
萬甯沒說話,崔宇麟有些郁悶。
陳宥安出聲了:“阿甯,我好像又發熱了,藥在哪裡。”
他一開口,在場三人都看向他。
萬甯回答他:“在你房間床頭櫃抽屜裡,那個藥隔八小時吃一次,你現在可以再吃一粒。”
“好。”陳宥安聽了便轉身,要上樓去吃藥,才走了幾步,忽然踉跄了下,手順勢抓住旁邊案子上的大花瓶,花瓶也不穩,晃晃悠悠的,好險快要砸下來。
萬裡就在旁邊,眼疾手快地出手幫忙——扶穩了花瓶,那可是宋代汝窯的天青釉。
這一出勇救瓷瓶,使得陳宥安原本不算大幅度的動作更惹人注意了。
萬甯上前一步,問陳宥安有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