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又突然問了一句:“在進入梁州府時,你可曾在府内看到過一個乞丐?”
聽趙逸這麼一說,林芷才想起來,她确實未曾見到。
“他一直在用他自己的錢财救濟平窮的百姓。他在梁州府任職了二十三年,從小吏到知府,救濟了無數的百姓。梁州府百姓變得越來越好,但整個梁州府,或許隻有他,在越變越窮。”
林芷對知府的為官行為大感震驚,久久不能回神。最後隻感歎了一句:“知府是一個真正慷慨之人。”
她大概做不到像知府這樣無私的行為,她不是“那種甯願讓自己吹着寒風,也要讓别人穿着暖衣”的人。這種大義的行為她做不到,但她卻真心佩服能這樣做的人。
趙逸對林芷的話表示贊同,“知府确實是一個慷慨之人。大部分慷慨之人隻會慷他人之慨,但他卻不會。”
林芷突然好奇,“梁州府的知府大人叫什麼名字?”
“黃平。”
林芷道:“是個好名字”
趙逸未置可否,他覺得黃知府叫什麼名,林芷現在都會覺得是個好名,即使叫黃狗蛋也是如此。
幾人走進了知府的府邸,裡面的擺設也如外面的破舊,真的做到了表裡如一。
府裡的仆人不多,隻有三四個的樣子。他們見到林芷幾人後,就熱情地把他們帶到了待客的大廳,知府在這裡已經擺上了宴席。
黃平看見幾人後,臉色大喜,爽朗一笑:“幾人來到寒舍,小舍的陽光都耀眼了一些,簡直是蓬荜生輝啊。”
林芷聽見黃平的話後,心裡吐槽了一句,倒也沒那麼誇張。他們又不是夜明珠,照不亮牆壁。不過寒舍到真的是寒舍。
林芷不擅長與人逢迎,與知府交談一事就全權交給了其他人。
等衆人都拿起了筷子後,林芷便安心地在坐在一旁,吃着桌上的飯食,菜肴雖然簡陋,但勝在味道不錯。
黃平倒也沒和幾人過多的寒暄,淺淺交談一番後,便開了席。倒也賓主盡歡。
飯後,林芷他們就要返回趙逸的宅院,整理一番後,明日一早就會啟程。
在幾人離開前,黃平一一地向幾人道謝。
他先是走向了徐滟,向其鄭重地行了一禮,然後道:“感謝徐神醫的全力醫治,讓梁州府百姓度過了這場危機。”
徐滟看着他,笑了下,開口道:“二十幾年前,你可不會如此客氣。”
黃平也笑着回了一句:“二十幾年前,你可沒有救過我的命。”
林芷好奇地看着兩人,她沒想到徐滟和黃知府竟意外地熟稔,之前他們沒有表現出來,她還對那句故人産生了懷疑。
原來真的是故人。
黃平沒有和徐滟繼續說什麼,他看向他身旁的陳松,正準備道謝,就被陳松阻止了。
“我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再怎麼說,二十幾年前我們也是當過兄弟的人。”陳松笑着給黃平錘了一拳。
因他這一動作,兩人之間多年未見的生疏感消散了,黃平也笑着回了一拳,“你說得對,兄弟!”
林芷因這兩人的表現,更加震驚了,但她此時把所有的疑惑都放在了心裡。
黃平路過陳松,走向了林墨。
他還未開口,林墨就說:“大人不用謝我,我可未曾幫過大人,梁州府的百姓我也從未插手。”
黃平的笑容一滞,他本來就沒打算感謝林墨,林墨說這話頓時讓他尴尬了。但他馬上又恢複了從容的笑容,開口道:“小神童說笑了。小神童來到梁州府,已是梁州府的榮幸。”
林芷看着這一幕,隻覺得梁州知府在她心中光輝的形象受到了折損,知府大人居然這麼會拍馬屁!他這馬屁拍得讓林墨樂得找不到方向了吧。
但林墨卻是皺了眉,不滿道:“我已經十歲了,怎麼總是‘小神童、小神童’的叫我?仿佛我長不大似的。”
林墨說完這句,還特意轉過頭,看向在旁邊看戲的趙逸。“尤其是你,趙子謙。以後請叫我林公子。”
趙逸帶着戲谑地笑容,答道:“是,小神童。”
林墨蹙着眉,和趙逸争辯了幾句。
這時,黃平尴尬又不失體面地從林墨身旁離開。他走到林芷身前,同樣鄭重地行了一禮。
“先是感謝林姑娘和徐神醫共同醫治梁州府的百姓,再是感謝林姑娘帶人撲滅了梁州府邊界的火焰,讓梁州府避免了葬身火海的危機。”
林芷看着向她鞠躬的幹瘦“老頭”,明明才到中年,就已生了半頭的白發,不由得有些心酸,趕緊向身側一避,躲過了他鄭重的行禮,她可承受不起這份沉甸甸的感謝。
林芷急忙扶起了黃平,說道:“我也未做什麼,梁州府百姓能度過這次難關,全靠大人在前面支撐。”
她沒有誇大事實,她并不認為梁州府的瘟疫比嘉州府的蝗災輕松多少。梁州府雖有百姓在瘟疫中死去,但人數卻并不多,而嘉州府幾乎一府的百姓都死光了。
兩個府都發生了病情,但嘉州府的百姓卻未能等到她們醫治的方子,最主要的原因是那裡的官員并未給百姓生存的空間,也并未采取任何防禦的措施。
所以,隻要發生天災,嘉州府的百姓都是難以存活的。
但梁州府卻不同,在瘟疫爆發的開始,知府就采取了各種手段,雖未阻止瘟疫的蔓延,但也拖延了瘟疫蔓延的時間。
因此,梁州府的百姓才等到了她和滟姨研究的醫治方子。
“林姑娘謙虛了。”黃平否認了林芷的話,“若不是林姑娘出手,梁州府的火沒有那麼容易輕易熄滅。”
林芷連連擺手,裝傻道:“我一個小姑娘能使什麼勁,隻能用手提着半桶水去澆滅罷了。”
黃平卻笑了,“小神女何必隐藏?我會幫林姑娘保密的。”
林芷再次聽到小神女後,一臉麻木,“我說我不是小神女,你信嗎?”
黃平搖頭。
林芷佛了。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相信了,她不知向人解釋了多少遍,她真的不是什麼小神女,但就是沒人相信。
她真的隻是一個平平無奇艱難逃生的普通人啊。
黃平看着林姑娘似痛非痛的神情,以為她是怕擔心暴露身份,安撫道:“林姑娘放心,我不會把你是小神女一事洩露出去的。”
林芷滿臉無奈地聽着小神女,也不知說什麼,隻能道:“好吧。”
黃平最後走到了趙逸身前,他沒有行禮,隻淡淡地說道:“這次多謝趙小公子的慷慨解囊。”
趙逸對黃平冷淡的态度倒也不在意,“我可不是慷慨之人,知府大人莫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黃平道:“自然。”
之後幾人就走出了黃平的府邸。
林芷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知府大人好像察覺了我們所有人的身份。”
趙逸倒是不奇怪,“他是聰明人,即使我們面容都做了掩飾,但相處的時間久了,他自然會有所察覺。”
“你不是說他也是墨守成規之人嗎?”
“那是他的為官之道。他知道朝廷的賦稅繁重,卻從不試着更改,也沒有減輕梁州府百姓的賦稅。他同樣知道一州容納的人數,所以絕不會多收一個流民。”
“他死守着規矩,遵守着申朝的律法,不去觸碰任何一方的勢力。即使各方看他不順眼,卻也不會刻意地除去他。”
“那我們身份暴露後,會有什麼危險嗎?”林芷問道。
趙逸搖頭,“和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在于他不會做出損人又不利己的事情,黃平知府自然知道怎麼做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
林芷轉頭又看向了徐滟,好奇地詢問:“滟姨,黃大人跟你和陳叔很熟嗎?”
徐滟想起多年前的事,也沒有隐瞞,她開口道:“二十幾年前我去軍營裡找你陳叔時,見過他,那時他跟在你陳叔和趙将軍身邊。”
林芷有些驚訝,“黃大人居然當過兵!”
她看着梁州知府的身形不像是當兵的人,和陳叔比起來,他長得過于瘦小。
“他當過。”一旁的陳松說着,“隻是時間不長,後來他家裡在梁州府給他買了一個官後,他就離開了軍營。”
“哦。”林芷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陳叔你曾經和他關系很好嗎?”
陳松沒有直接回答,隻是道:“曾經我們是兄弟。”
林芷默然。想來兩人關系應該還可以,不然不會在多年後,還如此熟稔。
幾人說着說着,就離開了這裡,沒過多久回到了趙逸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