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湧上心頭。她禦劍升空,在紅罩子包裹的最高處向下俯瞰,心中更是大悸。
“傳音玉碟用不了了!”黎螢皺着眉,十分不爽地收起傳音玉碟。
“爹,爹!”離祭台最近的一位佝偻老人突然倒地,一壯漢看着自家老爹突然倒在地上。他忍着腳下的疼痛趕過去,想要扶老人家起來,卻在下一刻面容扭曲地倒在地上,臉色逐漸發白變皺,身形也愈加消瘦,竟在短短幾分鐘内,身形從橫肉一身變成了瘦骨嶙峋。
越來越多的村民開始了異狀。枕蘇懸在空中,眼裡映着的是遍布紅光的村落。那一條條看起來很累贅的小道,連接着陣法走向,最後止于祭台。
這是一個拿整個村莊的活物為祭品的邪陣!
“這不是陰陽兩儀陣,這是……陰陽逆轉陣。”
枕蘇對着下面進入戰備狀态的幾人傳音道:“陰陽逆轉,不存于世。這陣法依舊分成陰陽兩陣,隻不過,是陰陣勢高,導緻生氣紊亂。但最重要的,是這邪陣的作用。”
“陰陣上面放上一個活物,首先要抽取的就是靈力補給陽區。陰陽兩儀陣隻抽取靈力,這陰陽逆轉卻更為惡毒。”
“陰陽逆轉,需用活祭,在祭品保持清醒的條件下,先是抽取靈力,若無靈力,下一步就是血脈,再是血肉白骨,最後是氣息生機。”
“枕姐……”餘鏡台聲音顫抖,“也就是說,這個陣法運行到最後,陰陣上面的東西就會成為玄學與物理雙重意義上的粉身碎骨,銷聲匿迹了?”
枕蘇點頭默認,又道:“陣法是從祭台邊緣開始的。祭台為陽陣,村莊其餘是陰陣。普通人不能承受活祭帶來的惡業,無法在陽陣上久留,所以他們不能上祭台。小餘,你們把靈力展開成罩,能多救一個是一個,這樣在靈力被抽幹之前,罩内人的性命可以暫時無虞。”
“我來制服他。”
“收到!”餘鏡台把葉家兩個小孩往黎螢那一推,袖子一挽長腿一邁就跳下祭台,金色靈力在體外擴展開來。黎螢護着兩個孩子,咬牙撐起靈力護罩,讓兩個孩子帶路救村内幼童。
淩清秋跳下祭台前,深深看了枕蘇一眼,眼中映出的紅痣顯得格外明亮。
但他下一刻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在沒有靈氣存在的空間裡,不計靈力損耗,禦劍而行至外圍展開靈力護罩,蘊含這勃勃生機的靈力蔓延,庇佑受到陣法作用較輕的衆人。
但他的目光一直安靜追随着枕蘇的動作,從未撤離。
祭台上面,氣勢洶洶的紅袍人雙手高舉,挑釁般看着懸在空中的枕蘇。
“師兄還真是說對了。”枕蘇話語輕柔,卻帶着一股鋒利的殺氣,竟讓紅袍人這個不知沾了多少血的人心中膽寒。
“你可真難殺。”
紅袍人心中驚懼,面上卻不顯。若放此女繼續成長,以後勢必會成大敵。他被淩清秋踩碎的手指已經恢複,嗓音嘶啞。
“小女娃,這陰陽逆轉陣,是我得到了一本古籍,已經鑽研了數百年。此陣一開,萬物皆滅後用于我。我這還有神通,若我們各退一步,我停了這陣,你和你的同伴忘記這裡……我會給你長生。”
“長生?”枕蘇冷笑一聲,她終于知道面前紅袍人為何如此眼熟,“你可知,數百年前,燕京事變,罪魁禍首操縱不可觸及陽光的異常生物,其實就是些行屍走肉的怪物。”
“那些怪物和你長得很像啊。”
聽到這裡,紅袍人好像想起了什麼,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卻無端地透出一些模糊的瘋狂。
“看來,你是不得不死了。”他無名指貼于中指外緣,本來穩定的氣息突然狂飙,境界從一開始的金丹初期硬生生地拔高到金丹中期。與此同時,祭台下的幾人也感覺到地面對自己的吸力越來越強,吞噬靈力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為什麼、為什麼啊!”一位被餘鏡台的靈力護罩掩住的中年男人跪地痛哭,他的小兒子剛才在衆人的視線裡化作飛灰,風一吹一點渣都不剩。
“是你們!你們這些外鄉人,把厄運帶到了我們村子,上天發怒了!”一個老太太拿起拐杖,狠狠敲在淩清秋背上。淩清秋沒有争辯,隻是把靈力護罩再加固一些。
他們隻知道,這些村民是被蒙蔽圈養的受害者。三人拿靈力護着愚昧又可憐的村民們。明明他們也自身難保,卻仍然加大靈力輸出,把靈力護罩擴的大些,再大些。
祭台上,枕蘇看着勝券在握的紅袍人,隻是勾唇笑了笑。
紅袍人認為枕蘇在虛張聲勢,便道:“小女娃,就算你今天殺了我,此陣已成,元嬰以下無法進出,你們也注定化為飛灰。”說完,他好像還覺得自己很善良似的,又假惺惺的補了一句,“你們的一身靈力回歸天地,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我一開始隻想把你交給執法堂,但是現在……”枕蘇右手橫劍,左手指尖劃過劍鋒,滴落的鮮血融入劍身内,在瑩白中如蛇一般遊動。與此同時,枕蘇身上境界開始極速提升,鮮紅的殺氣沖天而上,卻又收斂的很好,沒有讓祭台以外的人感受到。
紅袍人看出枕蘇正在醞釀招式,他背過手去,憑空取出一把彎刀,想要趁機偷襲枕蘇。
卻不知何時被纏繞身上的鎖鍊困住,半步也動彈不得。
“這是……束縛陣法,你何時設了此陣!”無論紅袍人如何掙紮,也無法掙脫掉那些鎖鍊。他在漫長的時間裡隻研究三種陣法,為了追求村子的封閉性,他也不與修真界接觸,短時間内對修真界最新版的束縛陣法根本沒有頭緒。
月白劍被強烈的殺氣浸潤,劍身卻顯得越來越透明。枕蘇右手執劍,手腕輕擡。
出劍。
刹那間,一股恐怖的威壓籠罩了紅袍人。下一刻,那個想罩子一樣籠罩着村莊的不詳陣法,像是個脆弱不堪的蛋殼化身,又像是被撞破的玻璃,從空中化作片片碎裂下墜,照進了耀眼奪目的陽光。
紅袍人慢半拍地向下看,微風穿過他胸前破開的大洞,又打着旋繞過他身上崩裂的繃帶。
“你怎麼……”他直直倒在地上,還強撐着瞪着面前臉色發白卻依舊亮眼的女修,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直到他對上了枕蘇的眼睛。
那平淡如水的冷靜中,是藏不住的意氣風發。
甚至趨于狂妄。
“我好像沒說過。”在紅袍人生命的最後一刻,枕蘇施舍般從上至下掃了他一眼。
“我的境界——”
“早已半步元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