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回來啦!”
曲歡用衣服兜捧着果子,笑容滿面地奔向來處,走到近前才發現秦肖肖曲着腿,乖乖坐于原地,一步也未移動過。
她聽到聲響看過來,那無辜又天真的眼神叫曲歡想起白兔。
好乖啊。
曲歡又在拿舌頭舔小虎牙。
她見到他來,聽到聲響時還迷茫了一瞬,表情懵懵的,再到他走近,那張有些瘦弱的面頰立刻綻開笑容,如同開放在凋零季節的花朵,世間獨一。
“阿歡回來了呀。”秦肖肖笑着說。
秦肖肖等在這裡,後知後覺開始擔心曲歡一個小孩子跑出去會不會遇到危險,她想去找他,但又怕曲歡回來會找不到她,所以隻能坐在原處發呆。
腳很疼,她一會兒唾棄自己的無能,一會兒又感歎自己的倒黴。
肚子很餓,胃部好像在痙攣,但不一會兒她就習慣了這種苦楚,時間也不如此難熬。
秦肖肖又開始想她在現代的那十幾年,上輩子她就翻來覆去地回憶現代的點點滴滴,拿筆墨書寫下所有她能記起的事,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提醒不要忘記自己是誰。
她甚至還寫下了她記得的這本小說的所有情節,卻将它束之高閣,不願意看一眼。
秦肖肖覺得自己作為蘇清曲的一生沒什麼好回憶的,因而隻去想那短暫珍貴、循規蹈矩的十多年。童年,中學,大學,她的親人,朋友,暗戀的少年,教會她許多的老師,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縱然平淡無波,但卻是她的全部。
可是秦肖肖又不可避免地會想起她扮演蘇清曲的一生。
除了在最開始殺了曲歡,秦肖肖沒有做過一件不像蘇清曲的事。
她自私膽怯,可是她學着像蘇清曲一樣良善助人,她軟弱無能,但她努力學蘇清曲的自立自強……她一直在努力扮演蘇清曲,好像不扮演,就會恐懼得不行。
秦肖肖突然記不起自己為什麼害怕,其實沒有多少人認識蘇清曲,也沒人會發現她的殼子換人了。
她膽怯得太久了,甚至忘了自己為什麼膽怯。
冬日的暖陽照在她身上,秦肖肖聽着叢林裡靜谧的響動,看着萬物凋零但仍存幾絲綠意的世界。
她突然發愣,突然環抱住自己。
肩膀微微抖動。
直到曲歡出聲打破寂靜,笑容滿面地向她奔來,秦肖肖便是于那一刻覺得,世界并沒有把自己完全抛棄。
弟弟的美貌沒得說,确實賞心悅目,但他拿衣服捧果子、蹦蹦跳跳跑來的樣子像隻松鼠,有點可愛,也有點傻,秦肖肖于是不厚道地笑了。
曲歡渾身狼狽,哪裡還像定國府金尊玉貴的小公子?
小公子流落俗世,沾染了不少煙火氣。
“小心呀,慢點跑,不要跌倒了。”秦肖肖彎起眼睛提醒。
曲歡才發現姐姐說話好像帶着一種軟軟糯糯的甜膩腔調,與他記憶裡的大不相同。
記憶裡的姐姐高大又清冷,但面前的人,總叫曲歡想起那些掐着調子說話的女修,矯揉造作說不上,但總帶着股女孩子的嬌憨……姐姐這個年紀有嬌憨好像挑不出毛病,可曲歡就是感覺不太對。
曲歡把一切歸罪于當年他是以一個七歲孩童的眼睛看姐姐,而現在他是一個活過百歲的魔頭,再看姐姐時自然不一樣。
有點陌生。曲歡再一次覺得,就像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二人歲月靜好般坐在光秃秃的石頭上分食了這些果子,期間秦肖肖問,“阿歡跑了很多地方吧,現在食物可不好找。”
曲歡看着秦肖肖像兔子一樣吃東西,她嘴巴小小的,吃東西也小口小口的,像個矜持的貴家女,曲歡收回視線想:确實不好找,不過也不是他找。
有莫農安呢,莫農安死前應該多做些善事彌補之前犯下的惡。
“也沒有跑多遠啦姐姐,阿歡運氣好,一直往前走就遇到了。”曲歡笑着回複。在秦肖肖眼中弟弟笑得甜甜的,他面頰上的兩個小梨渦顯得他腼腆可愛。
食罷,曲歡表示自己途中遇到一個山洞,他們可以去山洞休息。
“姐姐,等太陽下山了,天又要變冷了,我們去那個山洞歇一夜,好不好?”
山洞是曲歡在莫農安記憶裡看見的,處于一個離這裡不算太遠的地方,現在烈日當空,秦肖肖腿腳不便,曲歡年紀小腿短,兩人一個殘一個幼,等走到大抵天都黑了。
秦肖肖自然無異議,她略不好意思,嘴裡勉強哼出一聲“好”。
她不久之前還在做養弟弟的美夢,但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是弟弟管她吃管她住,秦肖肖羞愧難當,覺得自己在“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