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哭得淚眼朦胧,抽抽噎噎地道歉認錯,秦肖肖站在他身前,默默地看着他哭。
秦肖肖感覺自己像一個惡毒後媽,因着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境對孩子大發雷霆。
可是,她該相信曲歡嗎?
或許她不該直接下定論,而是給曲歡一個解釋的機會。
“你為何……為何……咬我的手?”秦肖肖鼓起勇氣問。她“咬”字說得極其艱難,輕不可聞。
“我、我沒有咬姐姐!我隻是覺得姐姐疼,所以幫姐姐……”曲歡說着說着卡頓了。
他面上滿是淚痕,形容狼狽,但秦肖肖沒有心軟,她等着曲歡抽噎完,問:“然後?”
“幫姐姐……舔舔。”曲歡說“舔舔”二字的困難程度不亞于秦肖肖說“咬”字,就算他在裝小孩子,也覺得有些羞恥。
他艱難辯解:“我真的沒有咬姐姐……”
他确實想咬,但是沒咬,隻是舔了舔,頂多是含了含。
曲歡有些生氣,有些後悔——好不容易忍住沒動手,居然還是被冤枉動手。
那還不如真的動手呢。
秦肖肖安靜聽着,沉默良久,思索良久。終于,她在曲歡面前蹲下,手觸及孩子抖動的肩膀。
“對不起,阿歡。”秦肖肖幫曲歡擦去眼淚,輕聲道歉,“是姐姐的錯。”
曲歡有些驚訝她居然會道歉,秦肖肖繼續說:“我剛剛被夢魇住,見到了一些可怕的事。”
曲歡好奇:“與我有關嗎?”
秦肖肖:“嗯。說來奇怪,我夢見了長大之後的你。”
曲歡沉默了。長大之後的他,難怪吓成這個樣子。
可是蘇清曲應該沒有見過他以後的樣子,怎麼會夢到呢?
雨水飄進洞裡,淋濕洞口兩人。月光無華,四處寂靜,天地好像隻剩下他們。
曲歡有一瞬間覺得缥缈虛幻,恐懼這讓他渾身不解的眼前人,想要逃開。可是,此刻的他們隻能在這個狹小的山洞共處。
濕潤的雨夜,漆黑的山洞,寂靜的天地,隻餘兩人的孤寂感,這些叫秦肖肖想信任曲歡,驅使着她繼續說:“我夢中的你是個壞人,不過那隻是個夢,我不該在夢醒後怪罪你。”
“……”
秦肖肖:“不過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阿歡做個好人,希望阿歡難過時有人安慰,想要傾訴時有人聆聽,餓了時有人做好吃的給阿歡,生氣了有人哄阿歡……不要像夢裡,像個孤家寡人。”
不要像原文裡,因為被驅逐,所以常年一個人待在魔山;因為難以忍受孤寂,下山想收個徒弟;因為不懂為人處世,害人害己。
原文裡,曲歡是有能力救下邵婉傾的,但是沒救。他在血流成河的府邸靜靜坐到晚上,直到有修士趕來,要拿他歸案。
他沒有反抗,乖乖地被人拴住手、腳、脖子,關押進仙山大牢。修士沒有能力殺死他,遂隻能盡一切手段折磨他。
他罪有應得,對付他,怎樣殘忍的手段都不為過。一直到幾月後,曲歡自己解開鐐铐,踏出大牢,衆人才驚覺,他似乎隻是來仙門做客。
因為想收的徒弟自盡了,所以去大牢找仙門弟子作伴。
狂妄,可恨,卻又帶着點兒可悲。
秦肖肖越說,曲歡的心越冷,他低頭掩蓋住眼中的涼意。
所以姐姐到底知道些什麼,上一世為什麼會殺他?
亦或者,為什麼三世在破廟中都救下他,是受人指使麼?
他曾經以為的親情,是虛假的麼?
秦肖肖自顧自說了許久,見弟弟始終埋着頭不肯擡起,她自嘲,她為什麼要對一個小孩子說這些,曲歡年紀小應該還不明白吧。
她見月光下曲歡白得病态的手,輕輕握上,出聲哄他:“這兒冷,不要凍壞了。”
她說完,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話十分“馬後炮”,她就像一個打罵了孩子的壞家長,做錯了之後才來道歉。
她木木地牽曲歡的手,想把曲歡帶回山洞裡側,卻發現他好像已經病了。弟弟的身子幾乎全被雨水打濕,自己與他相觸的地方傳來滾燙的熱量。
秦肖肖想起昨日看到的曲歡身上的傷痕,想起之前曲歡疼得意識不清,想起幾個小時前她叫曲歡滾然後曲歡淋了半夜的雨。
秦肖肖心中後悔萬分。這裡荒郊野嶺,他們沒水沒藥,外面還下着雨,曲歡一個小孩子病着多麼危險。
曲歡仍是低着頭,秦肖肖直接扶起他的腦袋,拿手背去感受他額間的溫度。
很燙,燙得秦肖肖更愧疚了。
“你發燒了。”秦肖肖告知曲歡。
曲歡睜開哭腫的眼睛,迷離地望着她。
自從曲歡9歲離開凡間去修真界,再也沒有生過病,所以他淋雨裝可憐,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病了。
秦肖肖領着曲歡走進洞裡,把曲歡帶到自己懷中,見他衣服全部濕透,想幫他換下。
秦肖肖半抱着曲歡,手在他系帶處欲解。帶子都解開一半了,曲歡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死死地按着她的手,不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