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笙抱着狐狸,戒備地看着其餘人。沒有人能對這樣的她說出真實來意。
流笙抽抽鼻子,服軟地小聲問:“難道布魯偷了哪家的吃食?我替它道歉行不行?你們不要罰它。”
少女肌膚像雪一樣白,啜泣時泛上點點紅暈。在場的男子都移開視線,不敢再看她。
秦肖肖知道流笙原本不愛哭的,現在應該是太怕狐狸離開才急得落淚。流笙的眼淚讓她心中難受。
崔月安平複了會兒心情,道:“最近鎮上死了許多人。”流笙愣愣地看着她,崔月安停了停,“他們的共通之處是死前都來見過你。”
提起死去之人,阿燭的眼眶慢慢紅了,她盯着流笙問:“所以是你害的嗎?”
要說清原鎮村民的敵人,确實第一個想起被囚禁兩年的流笙。
流笙不解地歪頭,反應過來後輕輕笑了下,她低頭看自己腳上粗大牢固的鎖鍊,低聲反問:“是我害的嗎?”
天罰過後,她被囚禁在這裡,一步也沒有踏出過影翠宮。
她徹徹底底與外界隔絕開了,死了人怎麼還能怪到她的頭上?
流笙撫摸着狐狸柔軟的皮毛,深呼吸,話語重新變得堅定:“清原鎮衆人曾是我父親的子民,縱使赤幽不再,但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活得長長久久,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沒必要害你們。”
流笙清楚她的現狀不怪清原鎮衆人。
崔月安立刻追問:“那你抱着的狐狸呢?它是否因為心疼你而憎惡其他人,去為你報仇呢?”
“布魯?你們為什麼會認為一隻這麼小的狐狸能殺人?”流笙平靜地搖頭,“那你們還不如認定人是我殺的,現在就給我處以極刑。”
“呵。你以為……”
崔月安還欲再說,秦肖肖沖上去拉着她轉了個向,湊她耳邊小聲勸阻:“月安,我們不問了好不好?她隻有兩天了。”
崔月安被秦肖肖氣得翻了個白眼,她指着哭紅了眼的阿燭,質問:“你見到那些死者的慘狀了嗎?你知道他們有多可憐麼?你知道最後兩日還會死多少人麼?”
秦肖肖直視崔月安的眼睛,鎮靜地搖頭,輕聲回答:“我不知道。我昏迷那五日看見的不是他們,我看見的是流笙。我看見他們的所作所為根本稱不上正義,他們對流笙完全是盲目的憎恨、扭曲的虐待,不能因為他們人多就算他們是對的。”
崔月安不能苟同:“赤幽一族滅族确實可憐。但是是你自己說過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現在你甯肯相信虛幻也不相信真實了嗎?”
他們曾探讨過,清原鎮的村民也許是被困在幻境裡的真實的人,而流笙一定是一個早已經死在曆史裡的幻影。
甚至這個幻境運行的能量可能正來源于死去的流笙的怨念。
秦肖肖搖頭,松開拉崔月安的手:“如果真實是錯誤的,虛幻是正确的,那我甯肯與虛幻為伍。你怕再死人,那我留下來,我留下來守着流笙和狐狸,我保證不會再出事。”
崔月安聽到這話後生氣了,诘問:“你為何那麼向着她?如果我們的出路就是要獻祭她呢?”
秦肖肖愣了,她下意識去看曲歡,“那……那……”
她可以不出去,但是曲歡得出去。
她在哪裡都可以活,但是曲歡不應該被留在幻境裡,他還那麼小。
“呵。”崔月安笑了,“你想留這兒就留這兒,師兄,我們走吧。”
胡刀上前,站在秦肖肖旁邊,“我陪你!”
秦肖肖搖頭,“胡大哥你一男子,留下多有不便,我留就夠了。”
胡刀:“清曲你又……”胡刀還欲再說,突然被易世非拉住。
易世非問秦肖肖:“即使你知道殺人兇手可能在這兒,也要選擇留下?”
秦肖肖堅定點頭。
胡刀急了,易世非又拉住他,道:“我欽佩蘇姑娘的勇氣,總得有人做出不一樣的選擇。胡大哥莫要如此着急,蘇姑娘選的是生門也未可知。隻是兩日罷了,我們等着便是。”
胡刀:“可是遇到危險……”
崔月安道:“明明我們是一起來這兒的,但她看見的和我們看見的完全不一樣,這樣我們要怎麼樣理解彼此?她能看見不同的東西,至少說明她是被那些東西承認了的,不用擔心她。”
胡刀還在掙紮:“可是……”
易世非又攔住他,自袖中掏出符箓,遞給秦肖肖,“如果此符無用,那我們人來了也無用。蘇姑娘,請收下吧。”
“師兄!那可是……你就這麼給她了?”
崔月安戀戀不舍地看符箓,秦肖肖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想把符箓還回去。
“你都拿出壓箱底的寶貝了,那我拿什麼?”卻沒想到崔月安的關注點不同,她立即在自己的小袋子裡東翻西找,最後遞給秦肖肖一個小玉瓶,“諾,這雖然比不上我師兄的符箓,但卻是實打實的好東西,遇到危險吃一粒,恐懼、痛感全會消失……作用嘛,能讓你不那麼痛苦。”
秦肖肖心情複雜地接過來,“謝謝。”
這不就是祝她安樂死嘛?聽起來作用還挺強大。
胡刀也遞過來一把尖刀,言簡意赅:“留着護身。”
秦肖肖兩手拿滿東西,仍覺得有些大題小做,“我隻是在這裡留宿幾日,應該不至于會遇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崔月安突然低下腦袋,有些不敢面對秦肖肖,小聲說:“可這裡有危險的可能性最大,本來無論如何不該留你一個普通人在這裡,但是我們得離開,我們得要線索,而你睡一覺得到的線索比我們辛辛苦苦找了五日的都多。所以……所以,真的抱歉了!”
崔月安解釋完這段話耳朵都紅透了,看得出她對把秦肖肖單獨留在這裡非常自責。
秦肖肖很想安慰她說沒事的,但是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所以,你們本來就打算把我留在這兒?”
崔月安立馬搖頭,但搖着搖又遲疑地停下,“我本來打算自己留下,但是你提起之後我發覺也許你留下比較好。如果你不願意,還是換我來吧。你知道的,流笙長成這個樣子,男子還是不要留宿比較好。”
秦肖肖突然油然而生一股擔大任的感覺,拍拍胸脯保證,“沒事!我可以!”
幾人就此商議定。
“胡大哥!”末了,秦肖肖突然叫住胡刀,她站在暗處,思來想去,有些難開口,“阿歡……要是我有什麼不測,阿歡口袋裡有木條,你能照上面的地址送他回家麼?”
胡刀閉閉眼拒絕:“不,你自己去送。這臭小子甚至不願意喊我一聲‘兄長’,我送他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