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上大家都有自我介紹,也看不出誰認識誰。
但晏思對受傷的徐離茗,關心不似作假,看起來是舊相識,再聽陸雲曦的意思,好像她也早認識他們了。
陸雲曦模棱兩可道:“我認識許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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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回客棧早了許多,早休息早起床,第三日吃飯時,破天荒的大家都在。
熊麒讓先說說這兩日的進度,他自己先道:“第一夜我同艾至師弟一共摘了四十五株,第二夜也是四十五株。”
秦肖肖數過,“第一夜我和晏思師兄摘了五十八株,第二夜和雲曦一起摘了四十二株。”
她跟着晏思是邊跑邊摘,跟着陸雲曦則是慢慢悠悠走着遊玩,順手摘。
徐離銘冷淡開口,“第一夜,陸雲曦同我,零株,第二夜,晏思同我,七十六株。”
原來陸雲曦和徐離茗光顧着打架去了,一朵都沒摘。
熊麒忽略掉那個零株,誇獎道:“大家這兩日做得不錯,今夜是最後一夜,花基本也摘得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就在落河鎮逛逛,明日一起回宗門。”
竟然就已經要回去了,這第一次委托居然已經到尾聲。
秦肖肖之前看到落河鎮有山有水,他們這兩日一直在河岸邊逛,還未曾去看過煙霧缭繞的黑色小山丘。
秦肖肖便思忖着等下去爬山。
熊麒又道:“晚上大家再聚在這裡,一起吃頓飯吧。”
大家也都無異議。
往山丘走,凡間的氣息愈加濃厚,路過農田,有村民向她打招呼,還給她遞了個白蘿蔔吃。
登石階上山,走走停停,遇上細雨,入山間涼亭避雨。涼亭中偶遇的婦人同她介紹:“落河鎮屬于合歡宗庇護的地界,盛産美人兒,這裡的女子大多膚白貌美,如蜿蜒落河般細膩溫婉,如果仙師有想讨媳婦或收侍妾的朋友,記得介紹來我們落河。”
可修士和凡人壽命不同,這樣嫁娶豈不可憐?秦肖肖這樣想,便也這樣問。
婦人搖頭笑笑,“仙師不知,于我們凡人女子而言,能當一個修士的侍妾是多麼好的事,不求白頭到老,但求親人無憂。”
原來隻為了修士能庇護他們一家,即使凡人女子顔色衰敗遭了厭棄也能接受。
“日子有那麼難過麼?”秦肖肖看這裡有田有地,農戶應該能自給自足吧。
婦人還是帶着笑意回答,隻是這笑意裡多少帶了點嘲她天真嘲自己可悲的意思。
“仙師可知,這裡名義上是合歡宗的管理地界,但在這最高一層的合歡宗之下,大大小小又有多少個門派?我也沒數過,大抵上百個是有的。”
婦人說着說着眼睛帶上抹不去的怨恨,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繼續講,“每一個門派的弟子都可以随意欺負我們的女孩,即使是有夫婿的也不放過,合歡宗不會管,因為這些門派也在合歡宗地界上,給它上奉物資,除非是外來的魔物或是其他大宗門,合歡宗才會管。”
婦人自嘲一笑,“我們大多是沒有靈根的人,合歡宗會給每個新出生的嬰孩測靈根,有天賦的就帶回宗門培養,沒天賦的就像我們這樣,繼續留在這裡,給人家玩弄。”
秦肖肖越聽越心驚,這也算仙門麼?
她也曾下過山,看到過衡赪宗的管理地界,那裡的百姓都昂着頭走路,為自己受衡赪宗庇護而驕傲,衡赪宗之下應該也有大大小小的宗門,但都被衡赪宗管理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山間陰雨蒙蒙,被婦人說得心情壓抑,雨還未停,秦肖肖便向婦人辭别,繼續爬山。
路過寺廟,到了山頂,也全是迷霧,看不清山下景色。
下山時,竟還遇到個認識的人。
王瓊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一個嬌小、惹人憐愛的本地女子手牽着手,淋着細雨一同登山。
王瓊看見她,原本在笑的臉立刻僵了,他左右看了下,見是秦肖肖獨自一人,面色才勉強好些。
王瓊摟着女孩走另一邊避開她,秦肖肖卻破天荒喊住他:“王大哥,這是嫂子麼?”
王瓊側着頭,甕聲甕氣答了聲是,女子臉上立即洋溢出幸福的笑,伸手挽住王瓊手臂,頭也依偎進他懷裡,王瓊于是也有了些笑意。
“祝大哥和大嫂和和美美。”
王瓊也終于沒躲她,道了聲:“謝了。”
女子也伸出腦袋來,跟着王瓊道:“謝了。”
一人下山,兩人上山,遂就分路。
因着是閑逛,前面路上走得慢,後面差點趕不上約好的晚間飯席。
終于落座,秦肖肖确實是最後到的。
晏思目光稍稍落于少女帶着濕氣的發間,看她不小心帶上小露珠、沒來得及擦去的彎彎眼睫,看她白皙發汗、帶着細絨毛的柔軟面頰。
晏思手指曲起敲着杯子,眼睛看着桌子中央的餐前小菜,似無意般說:“怎麼不先去換身衣服,這樣随意地就來了。”
見一桌子沒人搭話,秦肖肖才反應過來是同自己說。
她颔首點了點頭,垂着眼道:“多謝師兄關心,我不礙事,再去換衣服就要讓你們久等了。”
“……”晏思不語。
秦肖肖低頭想着事,手中握着茶杯,想要喝一口,茶杯卻忽然被陸雲曦用一枚銅錢打落在地。
陸雲曦所用的銅錢,精準地繞開她的手指,打在瓷杯上,瓷杯掉落時才碎成幾塊,秦肖肖手掌被震得發麻。
秦肖肖下意識擡頭,望見陸雲曦杯中的茶水已經見了底。
“師妹,怎麼了?”熊麒問。
陸雲曦淡淡答道:“茶水髒。”
茶水裡好像沒有飛進什麼蚊蟲,而陸雲曦面色疏離也未解釋其他,秦肖肖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果然下一刻,陸雲曦扔了筷子站起來,朝他們道:“人來齊了,我回房了。”
……菜都還沒上。
菜上齊後,秦肖肖幾嘴吃完米飯,跟着另外幾人夾菜,沒碰重新添上的茶水,便也回了房。
她去敲了敲陸雲曦的門,喊道:“是我。”
門未上鎖,她又問了聲,無人應答,便直接推開門。
屋内的陸雲曦蹲坐在床邊,衣裳淩亂,整個人像被蒸鍋蒸過般大汗淋漓,面頰到脖梗透着股桃花般嬌豔的嫩粉,濕潤迷離卻淩厲的眼看向她,手已經握在了劍柄上。
秦肖肖忙關上門,陸雲曦閉了閉眼,氣若遊絲。
“幫我去找些冰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