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徊跳下藤蔓,走到秦肖肖面前,藤蔓從鬼徊腳底托着他升起來,慢慢與秦肖肖平齊。
鬼徊湊過來,聞聞秦肖肖,肯定道:“我見過你。是你把我從母體摘下,所以理論上講,你是我新娘親。”
“阿徊,母體在哪?”秦肖肖臉不紅心不跳地認下這個好大兒。
鬼徊歪着頭想了一會兒,“離這裡很遠,在……不知道在哪裡。”
秦肖肖沒忍住摸摸鬼徊的頭發,竟然是像樹葉一樣的觸感,帶有許多細絨毛,軟軟的。
“那你主人呢?”
鬼徊舒服地眯起眼睛,面頰泛起紅暈,頭發上開出小花,回答:“在旁邊呀。”
!!!
秦肖肖立即環望四周,什麼也沒看到。
鬼徊愉悅地加上,“我們跟了娘親一路,主人跟我說,他服氣了,娘親你總能精準避開正确方向,我們指了好多次路都沒用。”
秦肖肖想起一路上遇到的奇形怪狀的枯木,樹枝或樹幹莫名其妙朝向某一邊,鬼徊說的該不會是這個吧?
她怕是什麼陷阱,故意反着走……後來實在找不到方向,又跟着走了一段……
秦肖肖汗顔,“辛苦你們了。”
同時她将腿從藤蔓裡抽出,這回沒有再遇到阻礙。
“就此别過?”她問空氣。
一人身形慢慢顯現,果然是黑衣。黑衣深深望着鬼徊,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秦肖肖憋着笑,原來黑衣說了就此别過,還一路跟着她,看她實在找不到路,還打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實在忍不住才喊了小精怪來攔下她,沒想到小精怪兩句話就抖出自己。
秦肖肖眼角眉梢都帶笑,走近一步,含笑看着黑衣,“我們,原來認識?”
黑衣側過腦袋,不搭理她。秦肖肖則繼續望着黑衣,細細思索哪裡遇到過這号人物。
黑衣動起手來像個恐怖分子,如果見過,沒道理記不住啊。
僵持之下,黑衣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秦肖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還真認識?對不起,我有點記不起來了……”
她遇到過太多人了。
後背到内髒忽然一陣絞痛,秦肖肖面頰一瞬間失了血色,她抱着身倒下,重新恢複意識時,正蜷縮在地上,手壁上纏了細細的蔓條,輕輕安撫着她。
黑衣蹲在她身前,想要拉她,卻無從下手。
她唇角的笑意都還沒有淡去,疼出來的生理性眼淚已經糊滿了臉,灰塵也被融化沾在面頰上,狼狽不已。
秦肖肖側仰看着天空,“已經……明天了嗎?”
疼得很難形容,她都想自己沒出生過在這世上。
“嗯。”黑衣半抱着她坐起身。
“那我快死了嗎?”
黑衣望着女孩清澈的眸子,沉默了。許久後他又開口,“我幫你看看傷口。”
後背的傷從脖頸到腰尾,秦肖肖瑟縮了一下,不是很想被人看,“如果……我都要死了,就不折騰了。”
明明疼得滿眼淚水,她卻小心翼翼地看着黑衣,裝着可憐,乞求着,“看,我棺材都準備好了。”
手臂上的藤蔓委屈地收緊了些。
“為什麼?”黑衣問。
秦肖肖垂下眼睛,“我們……那個,禮數……”
黑衣忽然靠過來,動作在秦肖肖眼裡放慢,卻不容拒絕,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什麼禮數?”黑衣距離她如此之近,身上清冽幹淨的氣息包圍着她。
手臂上的蔓條開出粉色小花,秦肖肖臉紅得冒蒸汽,她啞了,什麼也不會說了。
但沒兩息,面頰那紅暈迅速褪去,變得慘白。少女懷春很快散去,秦肖肖内心充斥滿巨大的不知所措。
眼淚忽然洶湧而出。
她死死埋着臉,不讓黑衣看見,“對不起……對不起……我又麻煩你了,你給我指了路,我還是沒找到方向,你都給我送到門口了,我還能找錯,你陪我守陣,我都沒報答你,還把你氣走了……對不起,我、我,呼,抱歉,傷口真的有點點疼,我同伴都不要我,你卻願意留下來陪我,我要死了,我都沒有報答你,你還安慰我,親我哄我……”
女孩哭得抽抽噎噎,淚水斷了串一樣流,黑衣都沉默了。
“姐姐。”看女孩哭了半天,黑衣忽然道。
秦肖肖慢吞吞地擡起哭得通紅的眼睛,疑惑道:“你……比我小嗎?”
黑衣垂眼望着她,那眼神,真的好像柔和了歲月般。黑衣又湊近了些,秦肖肖想後退,但卻受了蠱惑似的,舍不得退。
黑衣親了她第二下。
面頰依然先變紅,這回沒有再變得慘白,眼淚不再洶湧,隻剩下一點沒收住的細細淚滴仍在面頰上滑着。
黑衣的聲音變了,從沉穩變成少年音,“姐姐,我不需要你報答我。”
秦肖肖心跳如擂鼓,面頰可以蒸雞蛋了。
同時她意識到一點點不對,黑衣的聲音為什麼變了……還有黑衣對她的稱呼,為什麼是姐姐……黑衣的唇瓣可真好看啊,澀氣滿滿,等等,剛剛是這個樣子的麼?
“因為我是曲歡。”
黑衣最後一句話落下,秦肖肖傻了。
那張臉已經完全變幻成另一副樣子,熟悉又陌生。眉眼如畫,秦肖肖已經秀逗了的腦袋還能蹦出一句詩——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煙視媚行。
絕色美人不襯面前這張臉,因為其眼睛裡的孤傲及冷意和一聽就很動人的“美人”沾不上邊,他看人的眼神好像有點情意,但不多,更多的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睥睨感。
但他現在看秦肖肖的眼睛,那情意好像又可以酌情加一點點。
他慢吞吞靠過來,第三次,像傻乎乎的親嘴魚,像蜻蜓點水,輕輕觸了秦肖肖嘴唇一下。
秦肖肖依然傻愣,但慢慢連上了他的話——
【我不需要姐姐回報我,因為我是曲歡。】
秦肖肖忽然一推曲歡,側過臉去呸呸呸好幾下,還一直擦嘴巴,力氣之大看起來是要把嘴巴擦爛一樣。
看見旁邊有剛剛挖土澆水用的水壺,秦肖肖提起來就往自己嘴裡灌,一面漱口一面嘔。
手臂上的蔓條都被吓得縮了回去。
好不容易覺得清理得差不多了,秦肖肖轉過臉去,曲歡正幽幽地看着她。
秦肖肖抖了一下,遲疑一瞬,取出另一個水壺遞過去,“……你也洗洗?”
曲歡:“……”
“别這個眼神,我再離譜沒有你離譜,解釋一下吧。”秦肖肖一副畏畏縮縮,但“我就看着你說”的樣子。
曲歡他真的,秦肖肖活了三輩子,就沒見過比曲歡更離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