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誕生以來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你，我所有東西都是你教的，你怎麼會要抛下我？”

少女說話的腔調變了，從撒嬌般的嬌軟變成死水般的冷肅。

曲歡回過身，“我沒教你什麼，沒有我，這些東西你遲早也會知道。”

一一慢慢坐起來，又問了一遍：“你真的要抛下我嗎？”

女孩漆黑的瞳孔由兩邊向中間擠壓，最後變成一條細細長長的豎瞳，冷冰冰地盯着曲歡。

曲歡嘴角一點點揚起，手指重新握了握劍柄，“我拿你當個消遣罷了，談何抛棄？”

“消、遣？”

一一眸子裡的豎瞳分裂成兩個、四個、八個，與此同時她的力量成倍地增加，聚在她身邊的魔氣遮蔽了一大片天空。

“你給我畫了兩朵花，别人都沒有。”一一問。

“你當知道，一朵在你出生時，另一朵在其他孩子鬧嚷着也要時。”

可是他在給其他人畫時，還是又給女孩畫了一朵。真的沒有偏愛嗎？

“你給我起名字。”

曲歡笑意愈深，“一一不是名字，隻是個序号，你以後愛叫什麼叫什麼。”

女孩瞳孔分裂成十六個、三十二個、六十四個，她這時的眼睛裡已經密密麻麻全是小瞳仁。她站起身，帶着鋪天蓋地的黑色霧氣向曲歡撲去，曲歡拔劍相迎，秦肖肖什麼都看不到了。

凜冽肆虐的黑色勁風裡，一根蔓條纏上秦肖肖的手腕，眨眼化為一個緊實嚴密的樹枝罩子。

鬼徊坐在秦肖肖旁邊，眨巴着眼睛打呵欠，“娘親，主人喊我守着你。”

“曲歡不會有事吧？”

“主人？他能有什麼事？這樣的，他一天能惹好幾個，不過這次這個确實陣仗鬧得比較大。”

？

好幾個？

“主人說，這些魔物都太弱了，還不如他自己養。吃他血肉長大的魔物，大多格外仇視他，會好玩些。”

仇視？玩弄人感情成這樣，不仇視才怪了。秦肖肖打賭，偏愛和抛棄都是曲歡故意的，他用這一套來逼女孩。

行，真行。

養一窩小孩子，成人家的白月光，孩子一大就不以為意地把他們丢掉，毫不留情。

秦肖肖覺得按照劇情發展，小姑娘黑化來找曲歡，二人再這樣那樣，發展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

秦肖肖心裡漫無邊際地想着，和鬼徊同樣姿勢杵着臉等，等太久了，還把外界嘈雜環境當音響伴着睡了一覺，醒來竟然還沒打完。

“真沒出事？不會死外面了吧？”

秦肖肖想起一一那眼睛就渾身一瑟，想一一不會是蛇和昆蟲的混種吧？

高等魔物都或多或少有某種獨特能力，一一是秦肖肖見過的單體攻擊能力最強的魔物，力量随着眼睛瞳孔數指數增加，到後面達到可怖的地步。像當初僞裝曲歡的小童，主要是靠控制魔物進行群體攻擊，像曲歡，靠不死複生耗磨敵人，他們的單體進攻能力都沒有一一強。

鬼徊幽幽道：“娘親，盼點好吧，主人就是不想用魔氣，他用魔氣都不用打的。”

鬼徊給她手指上繞了幾個枝條戒指，每一個上都開一朵小白花，秦肖肖新奇地看着，看小花開了又枯萎，枯萎了又開。

她反射弧慢半天：“啊？不用魔氣，純打？”

鬼徊點頭，“主人就是練刀而已。”

秦肖肖沒話說了，想曲歡這是不是多少有點逆天了。這變得和原文也太不一樣了，看起來至少比原文同時期的反派歡厲害好幾倍。

十七歲，原文反派歡都還沒去修魔呢，他那時可是真的是一個根正苗紅、逗着會臉紅的仙門少年，哪裡像現在這個，魔物性質那麼濃。

蔓條撤開，看到曲歡明亮的眸子，真心實意的笑容。

“不錯。”他道。

少女趴在地上，埋着臉沒吭聲，肩膀微微聳動。

秦肖肖：“……”哥哥呀你給人家小姑娘打哭了你就笑了？壞不壞啊？

曲歡走到秦肖肖面前，愉悅道：“姐姐，我們走吧。”

路過躺屍的年幼魔物時，衣擺被小姑娘抓住。

“你等着！我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小姑娘埋着頭放狠話，聲音有些沙啞。

曲歡尾音微揚，“嗯，很有志氣，我等着。”

小姑娘憤憤擡眼，眸子已經恢複正常，“我還要讓你給我生孩子！”

曲歡：“……”

秦肖肖：“……”

曲歡扯出自己的衣擺，“你給我滾快點。”

-

夜晚，篝火旁。

曲歡和秦肖肖中間隔了個鬼徊，三人其樂融融地坐着分東西吃。

秦肖肖不時看向不遠處的枯木叢，那裡藏着個小姑娘。

曲歡讓一一離開，但其實她一直都跟在他們後面，曲歡也沒有趕她走。

女孩一直蓄勢待發想沖上來，但都被曲歡輕飄飄地化解，女孩被攮倒還滾了幾個圈。但她很快又爬起來繼續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們。

她滿身狼狽，但眸子倔強，全黑的眼睛裡隻印着曲歡整個人。

她的眼神固執又委屈，現在看他們吃東西，不自覺舔舔舌頭，摸摸自己的肚子，目不轉睛盯着。

秦肖肖真的看不下去了。

她拍拍曲歡的手臂，曲歡望向她，她将下巴指向女孩那一邊。

曲歡沒有說話。

秦肖肖于是朝那邊道：“一一，”女孩望過來，秦肖肖向她揮手，“你大哥哥喊你過來。”

女孩面上一瞬間揚起笑容，下一瞬不客氣地擠到了曲歡和鬼徊中間。

秦肖肖把食物遞給她，女孩好奇地接過，但目光在秦肖肖手腕上停留許久，忽然手一松，食物被扔進火堆裡，砸起一大串火花。

在場全部人都被火花濺到。

秦肖肖先去看鬼徊，鬼徊是棵木頭被點着可不得了，但鬼徊輕輕搖頭，還拿藤蔓繞着秦肖肖的小拇指，示意自己沒事。

火種并不尋常，一一自己也被燙到，手上大片皮膚都破損了，但她先去看曲歡，“大哥哥你沒事……”

卻看曲歡站起身來，繞過半個火堆到了秦肖肖身側，在她旁邊蹲下，一派尋常地拉過她的手臂，目光沉沉地盯着。

在兩個孩子面前，秦肖肖覺得自己臉都燒起來了。

再看一一，女孩的眼神想刀了她。

不是，老弟啊，你幹嘛啊哎呦？你裝樣子你别用我裝啊，我很脆的，你的追求者們殺我都不需要動動小拇指啊。

曲歡埋頭下來——秦肖肖急忙拿另一隻手推他的臉。

“不要……”

少年面頰上的肉都被她推了堆到一起，平素身上的壓迫力頓時少了許多，這樣子看曲歡還挺可愛的。

反抗從來都無效，曲歡這混小子不聽道理。

他握住她的手，還是埋頭下來，伸出舌頭舔舐傷口。

一一的面頰頓時變得又紅又白，後槽牙要咬碎了，手掌也要被掐破了。鬼徊望望她，遞過去一朵小紅花。

一一呆呆望着鬼徊遞過來的東西。

“花，送你。”鬼徊道。

“花？”一一重複一遍。

這難道就是大哥哥畫在她手腕上的東西？

一一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輕聲問：“還有麼？我要兩朵。”

鬼徊又變了一朵小白花給她。

一一将兩朵花一邊一個放在手腕上，她懵懵地擡臉看大家，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像印記一樣融進去。

花朵受不了魔氣侵襲，沒多久就枯萎了，一一看着花的屍體，面色徹徹底底冷下來。

她直直望着秦肖肖，質問道：“為什麼你可以留在大哥哥身邊？”

她又看鬼徊，“為什麼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