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起身離開後,曲歡安安靜靜地駝下背,放松身體。
匕首下的左眼仍在流淚,也在流血,淚水混着血液,污了他半張臉。
隻是罪罰而已。曲歡安慰自己,他身帶着罪孽,時不時便會這樣,心痛不已,流淚不止。可是以前這情況隻會出現在無度弑殺同族後,這一回還真是毫無征兆。
曲歡細細思索不同之處,難道是因為……未婚妻?
下一瞬,剛剛踉踉跄跄走開的女孩又回來了。
原來她隻是去關門窗,沒被吓走啊……曲歡眼神不由得緩和不少。
他其實有些洩氣,為這突如其來的流淚打斷了自己的計劃。雖然被無情地拒絕了,但曲歡原本确實是打算“死纏爛打”。
大不了就強迫人,他又不是做不出。反正他想要的總要得到,就算人死了,魂魄凝一凝也還能用。
女孩回來時步子堅定不少,在他面前蹲下,冷靜地問:“你傷口愈合得快,刀子得拔出來,我幫你拔還是你自己拔?”
曲歡沒回話,他像不知道疼一樣,動作極快極狠,自己就把鮮血淋漓、沾着人體組織的匕首拔出來。
女孩先已打好清水,裝置在一個木盆裡,紗布繃帶藥草一應物品擺放在床上,她先自己洗淨雙手,擦幹後才輕輕地牽住曲歡左手放于一側,極快地往上面撒了止血藥粉,才看向他的眼睛。
他這時的眼睛應該是極其殘缺恐怖的。
但一向膽小的女孩這時卻并沒有多少表情,也沒有閃躲視線,而是面若尋常地拿棉布幫他一點點擦拭眼周,将藥草放入層層紗布裡包好,敷上他的眼睛,幫他包紮好。
曲歡發現,女孩的手很穩。
……明明剛剛站起來時還抖成那個樣子。
鼻尖除了血腥氣,又多了絲絲藥草香。藥草并不能使他的眼睛完好如初,但敷在眼睛上,清清涼涼倒也舒服。
女孩包紮完,又抱出一個裝着冰塊的小木匣,等冰的溫度不那麼刺手時,女孩才拿紗布包着冰塊給他在眼睛周圍冷敷。
曲歡是真的驚訝了,“姐姐怎麼什麼都有?”
秦肖肖聲音有些沙啞,“一個合格的食修,當然熱食冷飲都要研究。”
二人間沉默了一會兒。
“……姐姐不離開麼,我其實不想叫姐姐看見。”
秦肖肖艱澀地笑了下,岔開話題:“獨眼,赤瞳,刀疤臉,這下氣質更地痞流氓了。好好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你作成這樣。”
曲歡想,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沒走。
曲歡握住她的手,道:“未婚妻。”
紗布還在滲血,人卻在說這個。秦肖肖服氣了,都氣得笑了,她淡淡地揚了一下唇角,“好啊。”
她答應得那麼爽快,曲歡反而怔愣了一下,腦袋中許多壞點子都沒有機會實施。
“我要是不答應你,你再把右眼也捅了怎麼辦?十七八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得不到糖果就要哭鼻子,學得好啊,不止哭哭鬧鬧還自殘呢。”
“我……”曲歡想解釋自己才不是因為這個流淚的,也不是因為這個才捅眼睛的。
但看女孩這無奈又放縱的目光和表情,曲歡覺得沒什麼好解釋的了。
就當是這樣吧。
他道:“我的眼睛可能需要三天才會愈合。”
“才三天?”
曲歡點頭,“我不想讓别人知道。”
他擡手起了一個陣法。
“也不想讓你出去。”
秦肖肖都無語了,“那你設陣法做什麼?你和我說了我難道還自己跑出去嗎?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我怎麼敢亂跑?”
“困的是外面的人,沒困姐姐。”
“……哦。”陣法課沒學懂,看不出來。
二人都坐在地上,又是相顧無言。
曲歡始終安安靜靜垂着眼,秦肖肖倒是認認真真地打量他這幅“黑老大”樣。或許也不像“大哥”,而是像被大哥帶人揍得躺在醫院的小白臉病号。
眼睛被大哥打瞎了一隻,好看的臉蛋也被大哥劃了,赤瞳就當作是戴了美瞳吧——這還是一個精神小夥小白臉。
……其實也還是好看的。
帶着股脆弱頹靡的精緻柔弱感,眼睫像蝶翼輕顫,嘴唇像含着丹珠,面皮又白又薄,看起來好像挺軟的,但秦肖肖知道摸上去不是滑滑的觸感,而就像是小學玩的水晶泥,冰冰涼涼的,有些黏,展開應該還可以包裹住手指,嚴絲合縫地與皮膚貼合,還是好看的粉紅漸變色,有種被人玩過的感覺,被人手染髒了……秦肖肖呼吸稍窒,曲歡一直跟她待一起誰玩他了?!
曲歡擡起赤眸,眼神第一次如此閃躲,難堪道:“……别看我了,求你,姐姐。”
“……”秦肖肖秒埋頭,再一次感謝設定裡沒有讀心術。
秦肖肖覺得如坐針氈,就這樣跟曲歡若無其事地面對面坐三天,她得完。
雖說是顔狗的天堂,但她這是在高唱背德的小曲。
秦肖肖覺得自己的手在癢,癢得像一萬隻螞蟻在爬,像實驗室打翻了什麼奇怪試劑,穿透橡膠手套碰到她的皮膚,給她的手弄得紅腫如豬蹄,像被發瘋的帶病小老鼠咬了,沒打疫苗得了狂犬病……
秦肖肖内心像在高山上嚎啕,嘴上隻嘤咛了一聲,比蚊子叫還弱還輕,“……未未未婚妻吧,我是。”
曲歡赤眸含笑,點頭。
“那我、我、我能……挼你臉麼?”
“嗯?”曲歡怔了下,反應過來後又點點頭,“當然。”
完蛋了,秦肖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摸上去,但這手它不聽使喚!
當然?答應得那麼爽快,秦肖肖想,三天啊這可是三天啊,夠做好多事了。
挼一挼臉,摸一摸嘴唇,抱一抱腰,解一解腰帶,看一看鎖骨,親一親脖頸,再揉一揉胸肌以及其上的嘿嘿,最好能咬一咬……
女孩這樣子看着有點變态。
曲歡想,好像有點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