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身旁的沈簡樹低下了頭。
雲曦張了張口,“……知道。”
秦肖肖彎彎唇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搖搖頭,一語不發地低下腦袋,同時松開了牽住曲歡的手。
曲歡笑意愈深,道:“我知道你們有諸多苦衷,十七個人實在勻不出一件地階法寶,再帶一個女子實在是累贅,受蔣師侄要挾若要用陣法必須按照他的要求來——所以我也沒找你們麻煩呀,我隻是想看蔣師侄——”
曲歡并沒有跟雲胧一樣的癖好,他隻是喜歡揭人最痛的傷疤。
衆人一陣沉默。
他們讀懂了曲歡的報複,曲歡把他們領到赤魔之地最危險的地帶,才說要丢下他們。
方且看起來都要哭了,他愣愣地松開了曲歡衣擺,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留他。
王勤則抱着曲歡另一邊衣擺,沒松手,老人家更執着些。
沈簡樹第一個倒戈,站到曲歡那邊。
與蔣遠山有些恩怨的雲曦同大多數人一起,沒有動彈。
蔣遠山面色奇差,他一會兒盯着曲歡,一會兒盯着沈簡樹,一會兒又扭過頭去打量在場的每一個人。他眸子裡有淩厲的恨意,但在那更深層卻有顫抖。
他好像虛弱得不行,色厲内荏。手中劍在這時成了個擺設,無論如何擡不起來。他的眸子漸漸放空,透過曲歡在看記憶裡那個他永遠忘不了的人。
雲胧都死了二十餘年,他卻從來走不出那些被欺辱的日子。閉上眼,全是被人踩在腳下,“朋友”們在旁邊嬉笑打趣的場景。
蔣遠晨在這時候站到蔣遠山前面,替他舉起劍,隻是卻也不是反抗。
蔣遠晨朗聲道:“我替他。”
許多人在這時松了一口氣。
曲歡眸子噙着笑,悠悠道:“那你便陪他吧。”
蔣遠山放空的目光忽然回神,他揮開身前的蔣遠晨。
“是不是我按你說的做了,你就不再作妖?”
曲歡差點嗆到口水,這都能答應?
他還真是小看蔣遠山了。
曲歡本意是想看其他人抛棄蔣遠山,或者順勢跟姐姐去其他地方玩。沒想到蔣遠山自己應下來,這樣反倒變得沒趣。
但曲歡依然颔首,“當然。”
蔣遠山一撩衣擺跪下,結結實實地磕了第一個頭。
曲歡仿佛回到多年前藏在樹蔭中的那個夜晚,清亮的月光下,年少的他想着鬧鬼了,因而沒等完成任務就跑掉,回去挨了一頓打。
被打疼了又開始後悔,為什麼不做完任務再回去?
因為轉錄石,丢不起那個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聲慘叫劃破天際。
沈簡樹沖過來抓住曲歡衣領,“你幹什麼?!!”
蔣遠山屈辱地擡起頭,看到少年手中鮮血淋漓,裡面握着一顆血淋淋的黑白相間的圓球。
少年腳側,老人捂着眼睛慘叫,血水留了滿臉。
“你瘋了!修士傷害凡人是要受刑的!”何英居大吼,連忙去看王勤的傷。
曲歡神情淡漠,推開了沈簡樹的手,平靜道:“他開了天眼,眼睛裡藏了一顆轉錄石,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隻是給蔣師侄留些顔面罷了。”
何英居從去治傷瞬間變為去逼問。
王勤捂着眼睛嚎啕大哭,“你們的家長放心不下,偏要我安上來的呀……”
蔣遠山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他下跪了……
曲歡有種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煩悶。他早就不是那個怕鬼怕丢人的少年了,他正在維護的竟然是他仇人的臉面。
曲歡不敢去看秦肖肖,其他人都避着他,因為他忽然動手挖了王勤一隻眼睛。姐姐一貫膽小,姐姐應該也會嫌棄他,他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他自己都嫌棄自己。
曲歡原想幫秦肖肖報仇,結果這仇也報不下去。他覺得自己現在情緒非常不好,前世的事情正在攪亂他的大腦。他的劍不能出鞘,一出鞘就想飲血,他煩得想開殺戒。
秦肖肖望見曲歡這反常模樣,默默從他手中接過眼球,遞還給王勤,“誰把轉錄石放進你眼裡,你就去找誰治好你的眼睛。”
王勤大聲吼她:“我這隻眼睛可是開了天眼的!你說得那麼容易!”
曲歡立刻擡眼望過去,聲音滲着寒意:“另一隻也不想要了?”
王勤縮回脖子,音量一下子就低了,“修士傷凡人是要受刑罰的,你、你不要錯上加錯。”
曲歡冷笑,“你覺得我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