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左思又一次羞得想找塊黑布蒙上臉,把東西抛給曲歡後就忙不疊地跑了。
曲歡将其遞給秦肖肖,“他給,姐姐就拿着呗,左右不能讓他白撿一條命吧?”
秦肖肖:“……”這鬼孩子,分明是你逼人家給的。
秦肖肖有種曲歡素質清零甚至變負數的感覺,她萬分疑惑,明明曲歡小時候以及原文裡都像一個矜貴的貴公子,怎麼到這裡卻像一個凡事精打細算的社交恐怖分子?
秦肖肖面頰微抽:“我想和人斷絕關系,還拿人家東西,這多……那個啊。”
曲歡坦蕩蕩地望着她,“哪個?”
秦肖肖小聲道:“你直接索要過來,好像有點點、不太禮貌。”
别人家反派酷炫狂拽,她家反派怎麼精打細算——斤斤計較啊?
“沒禮數嗎?”曲歡歪頭,沖她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沒人教過,姐姐可以教我。”
演戲當然要遵照劇本,這一世曲歡長大的環境對他沒有多大約束,一整個仙門營地的人都沒教過他什麼是規矩,這裡秩序混亂,強者為尊,隻要能殺死魔物就值得稱贊。如果他在這樣的環境裡能長成一個謹遵禮教的謙謙君子,那才真是太奇怪了。
秦肖肖被曲歡笑得面頰發熱,她覺得自己可教不了曲歡。而且……這樣挺可愛的,也不必改。
曲歡又道:“姐姐冷落了我一路。”
秦肖肖微怔,下意識想反駁,可是想想才發現曲歡說的是事實。
在章左思來道歉之前,她和曲歡一直處于一種沉默無言的狀态。就連晚上睡覺,秦肖肖還悄悄思考過能不能和雲曦換一換位置,不靠着曲歡睡了。
最終沒換,怕曲歡打人。但是她靠曲歡手臂的動作小心輕巧了不少,沒敢睡太熟。
但秦肖肖忘了曲歡一直那麼敏銳,一點點情緒變化都能感受到。
“我聽姐姐說道理,但姐姐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曲歡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秦肖肖才意識到原來曲歡視角裡她已經冷暴力他幾天了,但是他始終默默無言地受着,現在終于找到機會,撒嬌般地問她原因。
秦肖肖啞了啞,心中柔軟地方又被戳了戳。
傻子,真摯又傻氣的小魔物。
秦肖肖斟酌着道:“看你欺負别人,我有點兒不舒服。”
特别是看曲歡要求别人放棄蔣遠山,羞辱蔣遠山、威脅他做那些事時,秦肖肖感覺曲歡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霸淩者,讓她從生理上覺得惡心厭惡。
後來曲歡挖王勤眼睛,秦肖肖隻想起來曲歡刺自己眼睛都那麼毫不猶豫,怎麼能奢求他對别人心慈手軟?
别人自成一派,但他們隻有彼此,所以秦肖肖選擇站在曲歡這邊,無論王勤可憐與否、正确或錯,秦肖肖都将其率先定性為王勤錯了,所以曲歡才挖他眼睛。
不認錯就無所謂受懲戒。秦肖肖當時天真地想,如果别人再怪罪曲歡,她就詭辯是王勤先安監視器監視他們一路,損害他們的隐私權。
後來沒人同她想象中的一樣來指責曲歡,秦肖肖卻依舊失落了幾日。為曲歡像霸淩者,而她像霸淩者的幫兇。
秦肖肖護了短,卻唾棄自己的靈魂。但她知道如果她跟着别人一起指責曲歡,她會更加唾棄自己,因為曲歡是為了她而落于不義之地。
曲歡深深地望着她,輕輕地問:“為什麼姐姐對我的要求就比對旁人高呢?他殺人你可以原諒,我隻是讓他損損顔面你卻不肯。”
“‘我哪裡有一件地階法寶有用?’——姐姐曾在半夢半醒時說過這句話,可是于我而言,地階法寶什麼也不是,他們為此雞肋抛下姐姐,我不可以生氣麼?姐姐難道覺得我不會生氣嗎?”
秦肖肖啞口。
曲歡以一種極其平靜的口吻說出這些話,但秦肖肖猛然間卻感受到他安靜皮囊下的激烈情感。秦肖肖之前一直覺得曲歡同她之間有着看不見的壁,她由此戰戰兢兢地防備着曲歡。
曲歡可以是很好的人,他在一一成年之前是一一眼中極好的大哥哥,但一一成年後曲歡卻毫不留情地抛棄了一一。
秦肖肖一次次提醒自己,她也不過是另一個一一,是曲歡口中言道的“消遣”,等某一天曲歡就會像抛下一一那樣把她也抛棄。
曲歡不會愛人——原文裡無數次展露了這一點。
他在一生裡遇到許多紅顔知己,但沒對任何一人動心。他總是開心了就和人說說話,敗興了就離開,去找下一個樂子。
那個被原文反派歡砍了手的繡娘,是秦肖肖覺得離曲歡戀人最近的一個。繡娘相較于劉歆雅、邵婉傾之類,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甚至在凡人堆裡都是不出彩的那個。曲歡僅僅是圖謀繡娘的美貌,天天言笑晏晏地杵着臉在窗前看繡娘刺繡,一看便是從早到晚,不覺厭倦。
繡娘也曾被曲歡看得臉紅心跳,一次次為他誠摯的誇贊——“娘子的手真漂亮”而心動不已。繡娘已經不是最美的年紀,她終日自卑自己年老色衰,配不上如此少年。但她終究自私一回,鼓起畢生勇氣問曲歡:【小郎君娶我可好?】
曲歡沒答應她,還砍了她賴以謀生的雙手。
上官宸啟及蘇淨予趕到時,繡娘坐在滿地血污裡默默哭泣,失了雙臂,甚至捂不了臉,遮不了自己的難堪。
日日伏在窗前、滿心滿眼望她的少年如幻影般消散,而她唯有泣不成聲:【他沒逼迫我,我是自願的……】
人終該為自己的美夢付出代價。
秦肖肖同曲歡之間無形的壁剛要破碎一角,秦肖肖卻幡然回神——她信曲歡她是狗。
曲歡不知道面前人幾秒裡思緒轉過了千山萬水幾個時空,隻聽到她最終的回答是——
“你是我弟弟,我對你的要求自然比旁人高。”
秦肖肖從根本上否定了曲歡之後的所有話。她就是看不慣曲歡折辱别人。
曲歡懂她的意思。
曲歡第一次覺得皮囊失去了效用,居然都不能誘惑到心軟的姐姐。
曲歡一面覺得受挫,也想離女孩遠遠的,不和她說話了。一面又在想,可是他就是想要姐姐心疼他,即使不擇手段也要。
所以這種時候……是應該裝可憐才對吧?
曲歡又一次同蔣遠山陰狠的目光對上,曲歡想自己有主意了。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