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歡分外氣憤，卻還隻是待在床上，找身邊能扔的所有東西扔百面，隔着大半個房間，場面有些滑稽，他最後還眼睜睜看着千面把百面拖走。

因為他的身後，女孩一直緊緊地拽着他。

百面被拖走了，曲歡想下床追過去，但女孩一瞬間驚慌失措，自背後抱住他的腰身，眼淚很快濕潤了大片衣服。

“嗚……”女孩哭得異常凄慘。

曲歡了解百面的混賬，但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孩，他也是過錯方，若他對百面稍稍解釋幾句，百面大抵就不會抓着女孩來報複。

曲歡有些心虛，每一次百面想張口喊老大，曲歡都心驚肉跳。

抵死不能認，百面不是他小弟。曲歡如此想。

他轉回身子，同樣擁抱女孩。

“姐姐，我把傳送陣都毀了，隻剩下最後一個到衡赪宗轄内邊境的，等我們回去就會自動銷毀。”

他乖乖地說了自己所做的事，等待表揚。

但女孩淚眼朦胧，眼睫濕潤，聽不進他的話。

曲歡默默望她，很想親親她。

曲歡在陰冷的地牢待了許多日，才見光明和溫暖，本來心情極其不佳，但現在擁着女孩，心裡彌漫着淺淺一層、卻細細密密的喜悅，分外滿足。

但曲歡想到百面，百面便是憑自己留在女孩身上的氣味和印記認出她的。

曲歡會開心姐姐身上全是自己的味道，這是隻有魔物能感受到的印記，可是又無法辯駁地承認，這印記對姐姐毫無益處，隻會讓她吸引魔物。畢竟就連曲歡自己，也是很吸引魔物的存在。

不親了。曲歡悶悶地想。

他道：“我給姐姐報仇。”

女孩終于擡起頭，“沒有事嗎？”

曲歡以前騙她說，軒轅家家主會殺了自己，如果現在随随便便毆打軒轅強模樣的百面，要怎麼解釋？

曲歡：“……”是有點事。

秦肖肖吸吸鼻子，道：“剛剛你把人家打成這樣，他該要找回來了。你不是說留了個傳送陣嗎？在哪，我們先逃吧。”

秦肖肖一面說一面流豆子大的眼淚。

軒轅強随意弑殺凡人，這件事她是一定要報告給仙盟的，門開着，但院落裡的屍首已經被收走了，血迹都被清理幹淨，秦肖肖沒用留念石拍到證據，但她已經決定讓人搜魂看自己記憶。

她還要聯系尹鹿紀筝，告訴他們這裡的危險和血腥程度，叫他們做好準備。

秦肖肖心裡還萦繞着一股巨大的挫敗感，她隻是稍稍離開一會兒曲歡劃定的安全範圍，就遇到這種事，最後還得靠曲歡來救。曲歡一來，她就覺得自己安全了。

她怎麼能弱成這樣？

曲歡點頭，要起身離開，秦肖肖嗚咽出聲，連忙又伸手拽住他，“别走，嗚，别離我一米遠……”

啊嗚，曲歡稍稍一離開就感覺會被血腥氣包裹住，要命！

曲歡回過臉，輕輕抹去她的眼淚，彎下腰，手臂穿過她的膝窩，将人打橫抱起。

被熟悉的氣息包裹着，秦肖肖抓着曲歡衣服，依偎在他懷裡，埋着臉，眼淚都小了許多，她面頰紅紅的，羞的。

她怎麼能這麼丢臉，這就被吓得路都不敢自己走，還要人抱？

又安慰自己，曲歡總是在看見她丢臉的一面，在一個人面前丢臉相當于隻丢了一次臉，丢多丢少都一樣，沒事沒事。

他們離開屋子，原來陣法便是這在院落，中央的石塊亮起，四周慢慢升起透明的壁。

“阿離”出了屋子，看見他們，清透的眼睛第一次出現慌張，她也跑進陣法中來，透明的壁化為無數利刃刮傷她的皮膚，但她一聲不吭，生生擠進來。

曲歡淡淡看了她一眼，默許她這種行為。

曲歡不找百面算賬，百面倒是要自己跟着，曲歡巴不得他來。

入陣後，少女已經傷痕累累，她沉默地站到二人身邊。壁越來越厚，“軒轅強”捂着傷口，站在陣外看他們。

秦肖肖輕輕戳了曲歡脖頸一下，示意他快跑。

曲歡看了“軒轅強”最後一眼。

他們隔着透明的壁對視，曲歡能看見千面的不甘。

千面尋到阿離的模樣，本就是想要一具身世幹淨的軀體去仙域，他為裝阿離做了這麼多事，他弟弟天天當家主大快朵頤，而他在李墨的手下讨生活，忍着惡心照顧一個男人的生活起居，結果在這最後一刻，這具軀殼被他弟弟搶了。

他一直想去仙域，去不了了。

可這本來就是人生，弱者為強者讓路，沒有親情可言。就憑百面比他強，他就隻能忍讓着百面，怨不得别人。

陣法啟動，他們離開了邊境。

……

陣法出口在一個三層樓高的酒樓屋頂上，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間。

秦肖肖依然在曲歡懷中，這時沒這麼怕了，下面如此熱鬧，她羞恥心成倍劇增，連忙跳下來。

她回頭，卻見曲歡發怔地看着樓下。

這裡是衡赪宗所守地界的邊境，是十八州中最熱鬧繁華的地方之一，他們前些天待的人煙稀少的邊陲小鎮遠遠不能與之相比。

曲歡十年未曾見過這樣的人間了，驟然從頹敗苦寒的地界到了繁華人世，心情應該是比較複雜吧。

百面表現得比曲歡還誇張，他在房檐上走來走去，四周都望了一遍，涎液要流出嘴角。

食物！好多好多食物！這裡簡直是魔物的天堂！

秦肖肖一直注意着曲歡，沒注意到百面的異常興奮。倒是曲歡敲了百面額頭一個栗子，叫百面驟然回神，擦擦口水，藏住眼裡的精光。

秦肖肖眼中，曲歡完全不裝了，他便是同阿離是舊識。

少年親昵地敲了少女的額頭，少女憤憤擡眼瞪他，下一秒立刻又慫了，低下頭，跟在少年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