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零五個月,阿雅隔了那麼久才再次見到了阿歡哥哥。彼時的阿雅不明白,為什麼阿歡哥哥不喜歡她準備的禮物了。但阿雅對阿歡哥哥的喜歡一點都沒變,她再一次看見他,還是好開心。
又是十年,長成窈窕少女的劉歆雅隔了那麼久才見到曲歡,她對他的喜歡沒有一點變質褪色,可是……
“你為什麼哭了?”
劉歆雅擡頭,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黑衣女修站在她身前,正替她撐着傘。
“我沒哭。”劉歆雅犟着脾氣瞪回去,她邁出雨傘,靈力護體,雨滴落不到她身上,“謝謝,但我不用你幫忙。”
劉歆雅繼續前行,但黑衣女修始終不緊不慢地跟着她。走出一小段距離後,劉歆雅握緊劍,問:“你是誰?要做什麼?”
劉歆雅看不清她的面容,也判斷不出她的實力,因而不敢輕舉妄動。
女子右眼閃着詭異的紅色光亮,隻一個照面就讓劉歆雅如傀儡般放下劍,呆立于原地。
“你為何哭泣?”女子又問了一遍。
劉歆雅眼淚洶湧流出,“我的心上人喜歡旁人,我不知如何是好。”
黑衣女修輕松道:“那就殺了他的心上人,他愛一個殺一個,直到他愛你。”
劉歆雅先是搖頭,“我不殺無辜者,”幾秒之後,她慢慢迷茫起來,“他真的會愛我麼?”
“當然,他會愛你,前提是——”女子挨近劉歆雅,湊她耳邊道,“沒人會始終無辜,等人犯了錯,你得替民除惡。”
劉歆雅再回神,隻有她一人站在瓢潑的雨中。
……
【你冒着被天道發現的危險在這裡現身,就為了撺掇那小姑娘殺一個練氣期廢柴?】流笙在王座上杵着頭,看熱鬧般問。
人間的邵婉傾颔首,【尊者不讓我動他,我動他的心上人應該無所謂吧。】
【确實無所謂,但是,】流笙噙着笑,【他都沒有心髒,哪裡來的心上人?】
流笙的眼前一面是淅淅瀝瀝下着雨的人間,烏雲沒有完全籠罩住天空,有幾縷月光洩了下來,給昏暗的街道添了色、渡了光,雨滴濺落在光暈裡成了清澈的一灘小池。
而另一面是萬裡孤寂的上界,黑色建築物聳入雲層,流笙的大殿比曾經的影翠宮還要奢華,隻不再是生機勃勃的翠綠色,而是昏沉沉的濃黑色,大門敞着,外面也不再是樹影,而隻有一望無際的黑與死寂。
【先别閉眼。】流笙道。
她忽然有點兒想念這抛棄她的人間。
流笙不喜歡雨,又喜歡雨。一場大雨曾結束她的生命,卻又帶來她的新生,曾殺死她的愛人,卻又讓她得到了愛人的真心。
“如果祂在就好了……”流笙像小女孩一樣喃喃自語。
可是每次想起祂,流笙都會止不住大哭。十幾歲時祂給的擁抱,餘溫讓流笙懷念了千餘年。
【我們去看看他吧。】流笙吩咐道。
邵婉傾于是又回到客棧裡。她沒有形體,穿透房門進去也無人察覺。
少年還賴在女孩的房間裡,女孩已經困得眼睛半阖,直點下巴,少年卻絲毫沒有離開的自覺,“姐姐、姐姐”地一直叫喚着,終于女孩撐不住,額頭向着桌面磕去。
少年伸出裹着白布的手,及時接住她的額。
女孩未醒,略一調整姿勢便睡熟了。少年維持着手被壓在桌上的動作不變,稍稍側頭去看她。
少年看了女孩多久,邵婉傾便看了他們多久。
【尊者……】邵婉傾心驚膽寒,生怕流笙發怒,滅個下界來玩玩。
流笙卻怔然地望着眼前之景,許久後才輕輕地問:【沒有心髒的軀殼會愛人麼?還是說,那顆心髒已經蘇醒,卻愛上了旁人?】
流笙已經不乞求能與祂再見,但卻不敢想,祂會愛上旁人麼?
流笙沒有那麼大度。
而邵婉傾的神情同樣稱不上好,面前的少年不一定是流笙心心念念的初代魔神,卻一定是那個騙她感情、殺她全家的新郎官。
曾經對她如此絕情,現在又對旁人如此情深,真心或假意,皆讓邵婉傾無比憤恨。
邵婉傾冷嘲,【沒心髒的軀殼,應該不會愛人吧?】
邵婉傾全然忘了不久前對下界生靈的擔憂,反倒期盼起,小魔神快些醒悟吧,殺了面前這個對她不忠的愛人,不要再做這許多吃力不讨好的事。
流笙偏唱反調,【我才是魔神的愛人,魔神不會愛其他人了,面前不過是具軀殼,人間待得久了許是沾上俗世的塵土,喜歡誰就任他去吧。】
流笙看向秦肖肖,【更何況,異世之人的魂靈不會存在太久,找不到回去之法便隻能消散于此間,根本入不了輪回。我已給她加過兩個烙印,一個是看她殺了我的造物,以為她特别才讓她留存到此世,一個是看她蠢得可憐,火刑也随随便便替人去受,所以給她魂靈再有保存一次的機會。】
邵婉傾想到自己剛剛給劉歆雅下禁術要殺了面前這人,驚出一身冷汗。小魔神哪裡是無所謂這人的死活,分明是想她活着!
【屬下失職!自作主張辦了錯事!】邵婉傾立時認錯。
流笙卻無辜道:【何錯之有?她沒本事活着,我還管她這麼多?】
邵婉傾這才明白,也許衆生于小魔神,皆如指尖漏過的沙粒,毫不值得在意。
小魔神隻喜歡一個人,就是面前的少年,那是她唯一的造物。小魔神自己活在冰冷死寂的上界,卻讓造物成長在繁華燦爛的下界。
最好的皮相,頂尖的天賦,冷漠的内心,幾世重來的機會……小魔神已經給了自己能給的最好的一切。
隻是,那人好像從不領情——不愛用自己的皮相,拔了自己的靈根,作死地不愛護重生的身體,仇恨給予他一切的人。
邵婉傾每每憶起小魔神作為公主流笙的過往,便覺自己還不算世間最可憐的人。她的仇人近在眼前,她可以觀看他被神魔操縱、無法逃脫的一生,以洩私憤,而流笙小公主的仇人看不見摸不着,是那世間最冰冷的天道。
那場新生的雨後,從魔神心髒了解到一切罪孽的小公主擡頭望天,久久無言。
那應該是一場與現在相似的大雨,天地間唯一站立着的小公主又會是何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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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宗門幾天,秦肖肖宅在屋子裡沒出門。
這日,同她一起宅家的江流忽然穿戴整齊,拿起佩劍要走。
秦肖肖瞅見,訝異道:“你難得出門。”
江流回過頭道:“雲遊的容遠宗師近日回了宗門,今日在大學堂辦了講學,解說空間之法,許多弟子皆去,值得一聽。”
秦肖肖猛地翻起來坐正,“容遠宗師?!”
江流點頭。她特意提起宗師容遠,因為容遠是空間術法集大成者,江流知道秦肖肖許多年來一直在搜尋空間方面的術法。
秦肖肖連忙喚來鴨蛋,衣冠都沒收拾就急急忙忙地往大講堂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