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肖肖提出把小金山送給齊陽明的這一刻,曲歡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驟然清醒,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麼。
他至今留在仙域,因為想要把姐姐一起帶去魔域;他還在等待着女孩答應的那個香囊,但女孩看起來已經完全遺忘了;他感動于女孩為他偷偷去置換比試簽,其實這可能隻不過是女孩熟識未來走向而想做出的改變;他在幾日前答應像女孩家人一樣愛她,他不知何謂家人,所以規矩自己理解每日偷偷守在女孩身後,而女孩原來隻是在受傷時乞求一個安慰而已,過後又将他抛之腦後。
她把他當工具一般耍玩。
曲歡感覺五髒六腑的氣血都在翻湧,而他隻能赤着眼,維持着隐身術,安靜地看二人在面前說笑。
豔陽高照,曲歡已經琢磨好了全部的報複事宜。
二人離開了小金山所在院落,繼續往後走,剛入後院,一群半大孩子跑出來,親熱地圍住秦肖肖。
“姐姐,好久不見!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了?嗚嗚……”
曲歡一愣。
孩童們或撒嬌埋怨,小嘴撇得老高,或親昵要抱抱,鬧嚷着訴說近日發生的事。
曲歡望進一個孩童的眼中,從中了解到事情的全貌——
齊陽明是軒聚院的主人,年幼即是孤兒。十多歲還是半大孩童的他團結照顧了其他許多無父無母的弟弟妹妹,租借了這個地方,長大後買下它并為它賦名“軒聚院”,這麼多年一直在為了軒聚院的孤兒們四處奔走……姐姐把小金山送給齊陽明,隻是希望齊陽明能給孩子們添置衣物,改善夥食和教育。
氣憤猶在心頭,但又一瞬之間洩下去,曲歡一時不知道作何想。
洋洋驕日之下,孩子們充當雞寶寶,女孩充當雞媽媽,青年充當老鷹,在院落裡奔跑嬉鬧,個個臉上洋溢着誠摯的笑容。
四肢仿佛被刺灼,曲歡轉身離開。
……
“小師叔,我們談談吧。”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匆匆趕來的沈簡汐攔住曲歡去路。
她周身狼狽,頭發和面頰都灰撲撲的,一雙眼睛亮得出奇,執拗非常,張開的雙臂透着一股“大無畏”氣息。
曲歡看見她便想起小金山,想起幾日前她豪擲千金買開心,想起貧窮的姐姐和孩子們。
曲歡有一種竊取别人情緒的能力,他憑之去共情别人。過量的共情能力使曲歡還停留在那位孤兒孩童的心境裡,他望見少女仿佛望見另一個階級的人,那般豪奢使他覺得自己不配讓少女攔下,少女應該高坐車馬,而他應該匍匐在地。
真是讨厭。
曲歡撤回視線,“對不起。”
以為有一場惡鬥的沈簡汐:“诶?”
曲歡又要走,沈簡汐急忙攔住,“師叔!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找師叔麻煩了,也請師叔高擡貴手,不要找我的麻煩。”
沈簡汐讨好地沖曲歡笑笑。
曲歡步伐一頓,目光一點點變得稚嫩天真,問出那個孩童的疑惑,“你既然找不到地方花錢,為什麼不去做些善事?”
“你、你要多少?”沈簡汐以為他在說自己拿錢賄賂他姐姐的事。
曲歡轉瞬回神,嘁,有錢便要無私奉獻給旁人麼?什麼道理?
可是姐姐做了善事好像很開心——曲歡又想起秦肖肖的笑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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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肖肖陪孩子們玩到日薄西山,回到住處天色已晚。她合上門後似有所感,又重新推開門,看到了薄薄暮色中站立的少年。
“阿歡?”她的笑容像今日面對衆多孩童時一樣燦爛,向前幾步跑到曲歡跟前,周身打量他一遍,而後問他,“如何?和沈小姐玩得開心麼?”
曲歡眸光濕潤,輕輕搖頭,“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