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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止回到仙域,一進門,多位神君毫不矜持地圍上來。
“小魔神近日在做什麼?”沖在最前面的白發老人問。
白止斂目看向神殿中央運行的法器,那是一個多彩的圓球樣,是變小後的全部下界,圓球上蜘蛛網般的裂隙比白止離開前又變大了不少,圓球四分五裂的那一天,三界将毀滅。
白止平靜的面容變得凝重,回道:“她什麼也沒做,仍在注視着下界。”
衆神也看向中央,神情變得一樣凝重。
“我們拿那個死姑娘毫無辦法麼?”一位神君問。
白止看向他,“目前來說,是的。初代魔神的力量不是我們能夠抗衡的。”
最初問話的白發老人又問:“小魔神近日心情如何?不會再去滅着小世界玩吧?”
大家又殷切地看回白止,想知道他有沒有把少女哄得乖一點。
“心情嘛——”白止看向圓球,“我這裡是靠不住了,得靠下界的諸位同僚了。似乎小魔神的造物越倒黴,小魔神越開心呢。”
大家又全部看向圓球,喟歎:“希望全在下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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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肖肖覺得自己還能醒來簡直是奇迹,這疼得已經不能用全宇宙的形容詞形容了。
睜眼看見小魔物趴在她床邊,眨着眼看她,秦肖肖猛撲過去,掐住他脖子,“啊啊啊我要和你同歸于盡!!你之前沒說過這麼疼啊!我喊了你這麼多聲你應過一聲麼?!!”
女孩跪俯在床邊,撅着屁股掐他。
曲歡被推得後仰,攀在他上的女孩跟着一起掉下了床,秦肖肖在他身上摔得一懵,立馬又起身,騎坐在他身上,繼續來掐他。
“我、我!你……什麼人啊!!你還是人麼?我喊你停下的時候你在幹什麼!聾了嗎?”秦肖肖激憤吼人。
少年白皙的面容因為缺氧而泛上紅暈,平日秦肖肖覺得好看,現在她覺得可憎。
她無數次覺得自己要死了,還是最可憐的,被疼死。而少年就在門外,沒有一次對她心軟!
狗屁家人!
他們在地上鬧了好半天,曲歡沒有絲毫反抗,或者說,他連反應都沒有。
像塊木頭。
秦肖肖終于累了,靠在床沿喘粗氣,少年這時坐起身,拿出一個玉質的漂亮瓶子,往她嘴裡塞了一顆丹藥。
秦肖肖想都沒想,“呸”一聲吐掉。
少年的眸子終于有了變化,涼飕飕的,秦肖肖一抖,以迅雷之勢把地上的丹藥撿回來咽下。
秦肖肖抖着問:“這、這是什麼?”
曲歡回道:“增元丹。”
最樸素的名字,最強大的能力,可以令化神期以下的修士吃了直接加一個大境界修為!築基吃了變金丹,金丹吃了變元嬰,元嬰吃了變化神!恐怖如斯,真正的神級丹藥,秦肖肖以為傳說裡才有,而且世間會煉制的隻有一人!
給她吃……練氣變築基?呵忒!浪費!!
“你去找旦須老者求藥了?”
聽說這位老人家的藥非常難求,一來他隐居于世,不好找,二來他脾氣很怪,不愛與人交流。
“花了很大功夫吧?”秦肖肖唏噓,曲歡用心良苦,剛剛還被她不由分說揍了一頓。
“其實……”曲歡試探着搖頭,“也沒花很大功夫。”
曲歡隻不過是去找了許多有罕見靈植的地方,一一排查,最後找到了屬于旦須老者的那一片藥田。然後毀了全部藥田,獨獨留下一株孤品——老者精細呵護了近千年的孤品,威脅老者,煉顆丹藥,不然他讓它絕種。
曲歡最終在老者泣血的咒罵聲中拿到了丹藥。
拿到不就好了?過程不重要。
嗯,老者後來雇了幾百人來殺他,也不重要。
秦肖肖感動極了,小魔物一定是為了她去低聲下氣讨好别人了。
後續的日子裡,秦肖肖隻管躺在床上,曲歡給她找來各種幫助“消化”的藥物,曾經用十年漲了三層小境界,現在用兩個月漲了四層小境界,秦肖肖隻覺抱大腿才是人間正道。
曲歡卻不像她那麼樂觀,同她實話實說,“姐姐,照我們所服用丹藥的品階,你原本該是築基大圓滿。”
而秦肖肖隻是練氣七層。
曲歡和她商量道:“姐姐的境界不穩固,我們去山下曆練,鞏固修為。”
秦肖肖欣然答應,她正好去接取一些委托,賺些零用錢。
但臨出發的前幾日,曲歡收到一個意料之外的邀約。這一世和曲歡沒多少交集的掌門繼坤忽然叫他去喝茶。
依山傍水的涼亭裡,繼坤又擺出了那副叫曲歡惡心的作态。他飲完茶水後,示意曲歡給他添水。
曲歡忍着惡心為他添滿,繼坤卻翻掌倒了茶水,耐心十足,一步一步地教曲歡如何泡茶——如同第一世那樣。
繼坤曾經教過曲歡很多遍,曾經的曲歡也同現在一樣,沒有一次是做對的,他泡的茶水從來不符合繼坤的心意,濃淡總不相宜,茶香被完全破壞。
從前,繼坤看他這幅孺子不可教的模樣總是會生氣十分,拿着各式刑具教訓他,現在,繼坤看他依然如此,面上竟然露出欣慰的笑來。
笑得曲歡想撕爛他的嘴臉。
這人在享受訓狗的樂趣吧?
即使這一世的曲歡已經不是他徒弟了。
繼坤終于說出來意:“師弟,宗門大比的前二十名要去仙盟總部參加試煉,我希望你同去。”
曲歡笑得露出虎牙,“師兄,我排名千名開外,這樣于理不合吧?”
曲歡根本沒參賽,宗門大比的那幾月,他跑去給秦肖肖找洗髓的草藥了。
“哪裡有什麼不合道理的?我随便換一個人,把你加進去不就行了?”
繼坤總是敢于在曲歡面前說這樣“放肆”的話,若是旁人聽到繼坤這個掌門這樣以權謀私,隻怕是要聯合起來反抗他。
但偏偏是曲歡,曲歡從不覺得繼坤做得有什麼問題。
道義上說不通,但就人族本性來說,不足為奇。
曲歡問:“師兄是需要我做什麼嗎?”
繼坤最喜歡曲歡的上道,直白道:“試煉第三名的獎勵,師弟若是得到,可以拿來同我換其他的東西。”
“可是師兄的兩位弟子——上官師侄和蘇師侄,不也在二十人之列麼?”
繼坤捋捋胡子,頗有種為自家弟子自豪的感覺:“他們一個會拿第一名,一個會拿第二名。”
曲歡笑起來,“師兄,你真是看不起人,為什麼我就會屈居人下呢?”
繼坤語氣輕描淡寫,又斬釘截鐵,“你沒本事赢他們。”
“既然如此——”曲歡站起來,“師兄,恕難從命,我還有其它更重要的事要做。”
去給上官宸啟和蘇淨予找麻煩,不如帶姐姐去鞏固修為。
曲歡要轉身離去,繼坤忽然抄起茶杯,用勁砸向他。曲歡沒避,碎片紮到他額側,隻距眼睛一指,血液自眼睫流下。
曲歡安靜地望着繼坤。
繼坤嗤聲罵他:“曲歡,你腦袋浸茅房了?取悅女孩子成了你的正事,梧提就教你這些麼?呵,他自己為亡妻一夜白頭,教出的徒弟也個個是情種?”
曲歡忍了忍,沒忍住彎起嘴角笑起來。
“師父,久别了。”
他坐回桌邊,主動把自己沒喝過的杯子遞到繼坤跟前。
他笑得真心實意,繼坤拿不準他為什麼笑。繼坤對自己前世這個小徒弟陌生了許多,小徒弟曾經可以一整年都闆着臉,從來不笑。
曲歡絮絮說:“我雖然去不了,但是我這邊有一個人可以去,他能力足,能拿第三名,還會幻形,保準其他人無法識破,不必勞煩師父你換一個人。”
曲歡的友善态度叫繼坤遲疑,他問:“你記得,你怎麼死的吧?”
曲歡點頭,“記得呀,仙門百家圍攻,師父你是其中之一。”
“那你……不怪為師?”
曲歡又笑了,“我總不能怪天下人吧?”
師徒倆相談甚歡。
散會後,曲歡扶着山石,吐了個昏天黑地,繼坤用術法洗胃,洗了一百餘遍。
好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