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順着脖頸往下流,溫氏吓得一聲驚呼,連忙問:“你、你要做什麼?”
曲歡深深望着她,說:“我不相信是巧合,如此簡單的真相擺在這裡,我卻那麼久沒發現,很可笑吧?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刀又往裡壓了幾分。
曲歡歎息:“好惡心啊,母親。”
“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溫氏感受到脖頸的血液汩汩流出,呼吸顫抖,“你停下手,我們好好商量。你要問我什麼,我都告訴你。”
身上氣力流失,溫氏漸漸呼吸不上,她心存僥幸,如果曲歡能夠問她問題,比如為什麼從小到大對他這樣冷漠忽視,她回答了,就可以活了。
而曲歡不說話,殘忍地看着她在幾分鐘内痛苦窒息,生命力流失。
溫氏直到斷氣,都沒有表現出異于常人的地方。
“……”曲歡咬着唇,他弄錯了麼?
曲歡去看淺淺的割喉創口,如此一刀,脆弱的凡人即死了。
這人是十月懷胎生下他的母親。
這人也許是受了他的誤會,沒做錯任何事。
屋外人聲喧鬧,衆人捶門,曲耿江破口大罵,讓他開門,秦肖肖焦急喊他,讓他别沖動,有陌生聲音喊,已經派人去找宗師了。
……可是已經沖動完了。
曲歡頹然地望着溫氏屍體,一時什麼反應都沒有,心在以一種極速的速度往下落。如果不是他猜想的那樣,他應該開心才是。
可是,怎麼可能猜錯?
被割斷的氣管緩緩生長,恢複原狀,絕了氣息的人重新有了呼吸,溫氏睜開一雙沁藍的幽眼,揚起手,狠狠給了曲歡一巴掌。
“混賬,我是你母親。”
曲歡臉歪向一邊,嘴角有了血,胸腔顫動,絕望地笑起來。
“有你這樣的母親麼?”
他們待在一個狹隙,溫氏坐在地上,旁邊是桌,背靠着牆,曲歡單膝跪她面前,給她困在這方空間。而氣勢上,曲歡低她許多。
曲歡眸光虛晃,盯着溫氏,神情悲哀,又說一遍:“好惡心啊,母親。”
如此真相,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如何反應。
溫氏怒意消減,沁藍色眸子流動,仔仔細細地打量曲歡,她脖頸最深的刀痕迅速自愈,留下皮肉淺淺一道血痕,同時,她以指腹擦去曲歡嘴角的血迹。
“下不為例,她隻是具凡軀,别再拿她來試探我。”溫氏語氣平淡,夾雜有越底線的寵溺般的包容。
“無論如何,你該尊重你的母親。想要問我什麼,現在問。”
曲歡失去氣力般,四肢都虛浮,看着她,不說話。
溫氏笑笑,目光是失望和嘲弄,緊接着恢複正常眸色,神情透着股茫然和恐懼,見曲歡離得這麼近,吓得往角落裡縮,努力拉開兩人距離,身體還在發着抖。
曲歡安靜地望着,整個人放空,什麼都沒在想。
結界破碎,門被震開,宗師容德拿劍抵着曲歡脖頸,曲歡塑像般毫無反應,容德又用縛仙索捆住他雙手。
容德要帶曲歡回去處置,到門口被氣紅臉的曲耿江攔下,“宗師,家門不幸,請讓我帶逆子回祠堂,家法處置。”
容德蹙眉:“國公,他是修士,修為不弱,你帶回去恐怕控制不住。”
“不是有縛仙索麼?”
“未必掙不脫。”
曲耿江依然不肯讓,“他傷了他母親,我一定要罰他。”
秦肖肖站在曲耿江身後,和他商量過,不能這時候讓宗門把曲歡帶走。她同這位父親說,宗門對傷害凡人的處罰非常重,可能會廢了靈根,關好幾十年,他們應該先問問曲歡這樣做的動機,自己私下解決。曲耿江答應了。
秦肖肖最怕曲歡跟宗門起沖突,大開殺戒,那才是真的回不去了。
這裡一衆凡人,紛紛幫腔,“是啊,如此大逆不道,管他是什麼修士,該先給祖宗個交待。”
容德被吵得煩了,想強制帶曲歡走。
秦肖肖說:“師叔,您教我們,如非必要,不能在凡人面前動用術法。”
這裡裡三層外三層凡人圍着,不用術法根本出不去。人這麼多,确實不宜用術法造成恐慌,這是戒律。
容德狠狠剜秦肖肖一眼。
秦肖肖不退讓,“回宗門後,我們自來請罰,師叔現在把他帶回去也隻能關着他,還得耗費心力看守。讓他先回家,受族規處罰吧,好平息受害人的怒火。”
見容德沒拒絕,秦肖肖更近一步,接過容德手中縛仙索的繩頭,“弟子蘇清曲,以性命起誓,會看守好他。”
見她立天命誓,違背必受天道懲處,容德震撼,默然答應。
她确實幫他解決一個麻煩。容德不想得罪曲歡背後的梧提道君,又不得不按規章做事,這麻煩能扔就扔。
國公一家成了今日最丢人的笑話。
壽星因為年歲已高,受不得風,在裡屋沒看見這出戲。曲耿江向在場的人低頭施禮:“老夫人年歲高了,受不住刺激,這大喜的日子,不好再釀出禍事,請諸位幫曲某隐瞞此事,曲某不勝感激。”
曲阿岱哭得眼淚鼻涕糊面,曲耿江拿手帕幫他擦去,嚴厲地說:“哭哭啼啼像什麼話!”
曲阿岱被吓得不敢哭之後,他蹲下身,語氣柔和了些,“彥銳,父親要先歸家處理些事,你留在這裡,跟曾祖母說母親身體不适先回去了,以我們的名義,哄你曾祖母開心,壽宴過完再跟侍衛回來,能做到麼?”
曲阿岱抽抽噎噎,吸吸通紅的鼻子,點頭,堅定道:“我做得到,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