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秋見着蟲群又接近許多,四肢發軟,再放空大腦也沒作用了,情急之下隻好一手把住這顆容姓救命稻草,溫言道:“幫我,算欠你一回”
容姓男子這回倒是爽快,嘴裡了應上一句,即刻反手腰間,指節叩緊靈光一閃,墨陽出鞘!
劍尖橫斜沾火熾,火紅縱橫,天克陰邪,冰冷江水頃刻升溫
那劍是逍遙劍,那火是天地火,那人是妖他老祖
這情形若照老話來說,就是切菜用了牛刀,但老話又說得好,千金難買我樂意,所以不虧,嗯…
時秋承認自己平日裡使用的武力手段過于迂回,有時又太過粗暴,沒有他容師兄這淩厲幹脆的勁頭,瞧這左右翻飛,到處撒火,七進七出,得了空隙還時不時沖她回眸一笑的模樣…
倒是…哪裡還有半點不識水性的樣子?!這人竟還嫌棄隔水結界過于累贅,掩住口鼻憋着氣就直接上台唱戲了。
這男人就是活活賴着人啊!
她容師兄很快超額完成了任務回來,燒成灰的,被斬斷的,四周蟲屍浮沉一片,水色成雜,他甚至還貼心的在石壁上開了一條熊熊燃燒的大道來,說是要煮煮水守衛前進的道路…
顯不顯眼,會不會被人發現的問題就先放在一邊,退一萬步來講,先談談好惡,現在這麼多蟲屍同時泡在水中,四舍五入她們倆豈不是正泡在蟲類□□以及血液的混合物裡啊!
惡心過頭,此時的時秋腦袋上已浮現出頓悟的靈光,以及淡淡的死意,小聲哼唧:“不識水性?嗯?”
“剛才事出從權,迫不得已”,容師兄眉彎眼彎,若無其事将自己收拾幹淨褪下了鳳羽織換了套幹淨白袍子,然後重操舊業又将身子挂在時秋胳膊上,要撒不撒,半嬌不嬌道,“可現在又不會了,師妹不是說欠我一次?你就這般帶着我走便,也算是心疼我好嘛?”
雖然他語調上揚是以問句結尾,可這話已經無限接近陳述了…
“…”
不怕無賴有文化,就怕無賴日夜鑽研茶藝呐!時秋幹巴巴說,“你擱水裡再多泡泡,整條河都該是香片味了”
剛好對面石壁上‘轟隆’落下一塊大石來,顯得時秋這話講得十分擲地有聲
那石頭落空,露出半崖臨空如懸空浮雕的巨型建築來,這規模這位置,看着好巧不巧就是此行的目标了
可容師兄頭也沒回,他才不在意目标,全副身心都沉浸在賴賴叽叽的氛圍當中,“要不喜歡,我還可以是桂花味的”
“…”,時秋終于有些受不住了,企圖平衡需求與供給關系好專心投入調查工作,“要不你看這樣可好?你愛摟摟要抱抱,那就在這,就現在讓你摟個夠,一會要緊時候可不能再勾搭上來了”
“不要”,容師兄果斷幹脆
“為…這又是為什麼?”,時秋嘴唇顫抖,這樣無情的拒絕總該有些理由吧!
“強扭的瓜不甜”,容師兄特意扯開距離與時秋對視,他的眸色加重了一個色号,已經摟上腰的手都放棄了進度果斷松開,以此表示自己坦誠得不能再坦誠,敬重得不能再敬重
“…”,時秋臉一下就挎了
不是,祖宗你都知道這茬,還強扭了一路啊!你丫…
“呀!見鬼啦!”
出乎西峰的意料,當豹突然從草叢裡跳出來并闡述自己還活着的時候,祂那兩名妖庭舊部沒有想象中的涕淚橫流,頓首禮拜,也沒有噓寒問暖,更沒有反複又狗血地重複念叨‘當真?這是真的嗎?将軍死而複生,奇迹降臨了!’
反觀兩位小妖的反應,是真的受到了極大刺激,表情好似見了鬼一般不可思議,高個的問低個的說,“被碎屍萬段了也能,也能寄生?這不是憑空和稀泥嘛!”
矮個的将長戟持于身前,那戟杆抖抖索索地剮蹭在石塊上,铮铮直響,“不知道啊,這,這又不是我發明的”
“…”,略感受傷的西峰沒有氣餒,“老身記得你們二妖是獬豸麾下,怎會出現在此?妖庭正空虛不可不…”
“這…會說話诶?是不是…”,小妖沒有選擇與‘死而複生’的将軍對話,那高個的偏頭去問矮個的讨注意,“不對呀,被寄生的應該…不是這麼個樣的”
那矮子猛搖頭,否定道:“那也不一定,将軍到底屬于高級領導…”,小妖持續打量着西峰
“下了猛藥也說不定的”
“可你瞧那眼神,那神态,高冷威武中透着點彷徨與無奈,親和平易中又帶了點傻氣和直愣,确實是将軍那不愛動腦子的尋常模樣”
“…這麼一說還真是”,矮個小妖這才神色稍緩,拿着的戟也抖得不那麼厲害了
到底是親手下啊…
非常受傷的西峰:“這都怎麼回事?你們說壞話時候小心一些成不,也别當面讨論這樣老身就聽見了呀”
高個小妖一拍手,“看吧,還有這窩囊勁也一模一樣的”
矮個小妖點頭沉默以對,卻還是不住懷疑,“可是西峰将軍怎會嫌棄丢人丢不夠,還背着那大破瓶子到處跑?”
“事出有因嘛”,西峰果然一怔愣,搓着爪子委屈得很:“不好好在妖庭守着,你們來這都說些什麼大實話啊”
窩囊,實在窩囊
方才還有些懷疑的小妖發現自己無可置辯,“好,那我們試一試”
“寶塔鎮河妖的前一句是什麼?”,高個的小妖率先開題,用上小小心機,試圖拔高難度,畢竟想前一句比後一句可難多了
“天王蓋地虎!”,到了這份上西峰後知後覺,不通過考核大約是不能夠正常說上話了…
矮個的妖聽罷直皺眉頭,顯然對出題難度持保留意見,祂摟開同伴,向前一步:“妖王殿下姓甚名誰?”
這還不簡單?西峰脫口而出甚至自行添加上許多細節:“姓孔名玄,原身是條七彩孔雀,沒事喜歡瞎晃悠,手賤嘴賤正值青春叛逆期…”
“你不如說說…妖王殿下尾巴上秃噜的那三根毛是怎麼回事?”
這下就給西峰難住了,其中難的不是謎底,隻是此事好歹是孔玄小子的丢人…的個妖隐私啊,怎麼變得妖庭妖妖皆知,還出成暗号編入考題了?西峰有些猶豫要不要将話說出口去
“怎麼如此遲疑?果然是假冒的!”,對面兩小的異口同聲,又速速将長戟立起,蹭蹭亂抖
“可惡,我們将軍多傻,啊呸!多好的妖,死得不能再死,都成泥巴了還要受如此屈辱,作孽啊”,高個的那位說着說着想起前事,還蹦出幾滴淚來
算了醜事就醜事吧,左右鳥兒随祖宗,臉皮忒厚
西峰心下一橫如數家珍:“小時候自己貪玩拔了一根,落到族上一位祖宗手裡,祖宗覺得不錯,便又拔了幾根去,如此三番便秃上一塊再長不出毛來…”
兩妖對視一眼,矮個的趁熱打鐵:“退休的話想搬去哪裡生活?”
西峰平靜道:“開闊地帶,最好是草原”,雖然臨泱也不差,可還是去那能撒開腿跑步遛彎的才得稱上完美療養地
“如此熱愛草原,沒錯了,那一定是牛馬本人,不,将軍本人呐!”
直到此時兩名小妖才真是感激涕零,一妖一邊扯住豹的兩條前腿,一口一個老天爺嘤嘤哭喊着‘奇迹真的發生啦!’
“…”,西峰頓時覺得天涼風陰,雙目含淚。問詢終于結束了,怎麼短短兩三個來回,感覺自己已然被羞辱了無數回…
高個小妖突然想起什麼了,哭到一半生生停下,擡頭相問,“哦對了将軍,你還沒喝過江裡的水吧?”
“哈?”
“師妹呀”,容可舒亦步亦趨地跟着時秋,“你方才可是真的沖我發脾氣啦?”
不發脾氣你能自己老實呆着?逗呢?
時秋回頭睨他,“是又如何”,說完有低下頭去,尋找水宮外圍的陣紋
一般來說,宗門内若建設大型水下建築都會兼顧陸上與水下兩用的便利,即在建造過程中必然會将防護陣法連接地下靈脈,以此穩定地阻斷水源形成‘可以呼吸’的水下空間
畢竟兩山一宗大部分的妖都是用一個鼻子倆鼻孔喘氣的,不太可能隻為了少部分族人,花上頗大的力氣在石壁上鑿上這麼大幾座樓的。再加之,時秋先前就聽聞臨泱大妖說道過,‘海底城日光嶙峋如琉璃森林,風光秀麗堪比兩山’——若這鬼地方沒有隔水措施,沒能形成大型空氣包,那海中琉璃森林哪裡折射得出來?
所以時秋才回低着腦袋仔細觀察了半響,她很确信,水宮外頭一定預設了厲害陣法,隻是現在沒有啟動,宮中才淹入了水
“怎麼哪裡都沒…”,渾找不見陣紋路,水宮那石闆石階石頭台面都光溜得能反光,剝了殼的雞蛋似的,隻有這石樓,石殿的擺放方位分外眼熟…
時秋預判到,此處陣法絕對不簡單,指不定有詐,就像來時路上的林地反擊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