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吧?”,動靜這麼大,時秋也不藏着掖着,跟随師兄的腳步跳出井口
時秋努力闆正了臉,端起氣勢來,說好的留活口來問話的呢?怎事到臨頭怎能如此高調呐!
“師妹不是同我說,我們見機上去,先告訴這妖天高地厚,然後再一把揚了?”
“…算了你開心就好”,這男人的耳朵是隻聽自己想聽的啊
容師兄扯着唇角對着時秋手上僅剩的小妖微笑,冷言道:“這就是打擾我辦事的報應”
那小妖看看地上黑色焦痕,又看看容姓男子閻羅般的假笑,兩翻一瞪眼直接垂腦袋暈了過去,順帶露出了後脖頸上黑色的龍爪紋
“等等?這兩怎麼得罪你的?”,時秋莫名,敢情她也在現場呐,好像也沒哪句話戳着容師兄肺管子吧,這麼敏感的啊…
“還拿着這小妖作甚,不快些扔了”,容可舒沒作解釋,直接上手便想撇開這‘靠師妹靠得太近’的妖,隻是時秋錯開了身,沒得逞
容可舒眯了眯眼:“這是何意?”
時秋無奈:“容師兄你知道嘛?要是你見什麼醋都主動湊上去喝一口,任誰的也不吝,那隻會顯得你吃醋的對象很掉檔次…”
大約是從未作此想過,容師兄頓了一瞬,“…有點道理,可是?”
“沒有可是”
“…”
容可舒最終還是沒拗過時秋,任她将昏死過去的小妖留在了井中
小妖身上并無長物,隻有一面寶相藍旗,幾把鑰匙,兩片魚鱗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小碎石頭。時秋摸遍了那妖全身最後隻取走了小旗與鑰匙,将其餘的又塞會拿小妖肚袋子裡
“這些小妖既然選擇跟随窮奇離開兇獸封印,注定是活不久的”,她容師兄在旁邊看邊皺眉,無奈時秋又攔着不然他接近,最後隻吞了口氣總結,“直接燒了才是仁慈”
“由祂去吧,要死要活不該由你我決定”
這兩隻小妖指爪皆利長毛又無鳍無蹼,與在水宮中見到的小蝦米們顯是不一樣,至少能從側面确定,這地方已經不在水下了
還有另一點能确定,頸後的黑色龍爪紋是兇獸獨有标志,這地界還在兩山宗内…
大概确定了現狀位置,現在就隻剩摸出去了
“往右吧”,甬道狹長隻兩端風,時秋随意擇了小妖們行進的方向,兩人便繼續輕車熟路朝前探索
甬道盡頭是一扇黑色鐵門,門前也有不少兇獸把守
隻是這不知名的地界上,小妖性子絕不似水宮中那些莽勁十足的蝦兵蟹将,見人就要喊打喊殺地沖過來,問啥啥也不說,隻會吐些忠誠仁義的大口号
相較之下,這裡雖環境破舊陰暗可小兇獸們活得精緻許多,看得出來從守衛頭領到小兵蛋子都十分熱衷于打扮自己,各種奇奇怪怪的羽毛石頭通通都當做裝飾往頭上堆…
至于把守鐵門,抵禦外敵的本職工作麼,
時秋不由歎氣,她這個‘外敵’也看不下去了
這裡的‘人員管理’已經不能夠用相對寬松來形容了,隻能說是極為松散,一切放養,不提秩序一切混亂。時掌門不自覺代入管理人位置,這胡亂模樣着實令秋看不下去…
甚至時秋二人光明正大來到門前連裝都沒裝,隻是将亮出先前繳獲的寶相藍旗,并說自己是‘老大派過來的’,守門的這群妖竟也不審一番,登記也不記,直接就放了二人通行
時秋一度還在警惕埋伏,不過又通過三道鐵門兩道禁制後,她心中的疑惑也逐漸消失無蹤
怪不得說這世界是大型草台班子呢,兇獸三部看來也是不能免俗的
二人走着走着,空氣間黴味水腥味漸濃,連燈也布置得少了許多,視覺不得已又開始适應黑暗
鐵門木門嘎吱作響,回聲漸響,空間寬闊起來,又行過千步,前路便見了底
一扇镂空的鐵門攔住二人,這回門口沒有看門的了。時秋透過微弱的光線朝裡頭看,入目兩邊盡皆籠格,地面淌這大約小腿深的水,腥臭黴味就是打水裡頭來的,提燈向上,竟瞥見那豎籠格中竟然還都關着大小妖獸——
各個半死不活,出氣比進氣少,怪不得不設看守呢,陸生妖獸長期泡在水裡頭已然是種偌大的折磨了,況且這水…跟泡在毒液裡有什麼區别
不知是誰的指爪敲擊在空心的鐵栅條上,噪音尖銳刺耳,配合疼痛難耐不斷低吟的受苦大妖,這牢中憤懑氣氛漸濃
水牢?比起水宮那滿是蟲子的怪地方,這裡确實更像是她的目标啊
那她臨泱弟子莫不是也在泡在這漿水之中?人要在這裡頭耗久了還怎麼活?時秋心下焦急,伸手便取來在小妖身上搜來的鑰匙試着開門
時秋隐約察覺了那小妖大概級别還挺高,鑰匙通行還都是能用在關鍵處的
咣當也一聲那鎖落下,幾道衰弱的視線射向兩人射來,被鎖在籠子中的妖獸面露兇光,眼神發紅,在資源匮乏的環境中妖靈性消磨殆盡,剩下的滿是代表獸性的生存本能
水牢中無人看管,好像這許多膨大腐爛的屍體,也是折磨本身——
時秋一路走去,滿眼都是些皮肉泡水浮腫,鱗甲剝離的妖獸,也是巧了這裡說是水牢,卻一頭水生的都沒有,仿佛是專為折磨陸上生物所建。細探過去,不少籠内大妖已沒了氣息,僅存的活口踏在腐爛遺骸上勉強度日,試圖保持軀體幹燥,偶爾活不下去了還能來上一口…
牢中不斷有瘴氣形成,吞噬妖獸健康的身體,更是造就一種心理恐懼的氛圍。目睹感受他人緩慢無體面的死亡,并被迫咀嚼相同的命運
生命是一道輪回,生靈法自然而降生,模仿學習之後擁有理性智性,随後又在衰亡的過程中去理解接受本能本身,以自我為本法最後融入自然大法從而接受死亡,如此往複不斷
這個過程本該充滿了悟與豁達
可水牢内的陰暗濕腐無疑是在放大生命的暗面,這一切讓時秋驚心不已,她的腳步遲鈍了,她正步入一場持久的殘忍
“師妹啊…”,容師兄似對‘殘忍’二字有極大的抗性,一路上隻是提着墨陽不斷替時秋揚灰開道不讓她碰到些‘髒東西’,其餘的他便冷眼以對,或者可以說他的冷漠更近乎一種充滿神性的慈悲,“不然我們…”
“正忙呢”,時秋一步一探,揪着一顆心尋找人影,雖有放開了結界兩人既可以走在水面又能夠隔絕氣味,照理說是片葉不沾身,可時秋面色發綠,令她反胃的是深深惡意
容可舒沒放棄又在她耳邊叨叨,“前面…”
時秋沒慣着他,打斷道,“可别說你要把這裡一把燒了,我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開鍋的”
又過了一個轉角,時秋走到一片開闊地,水更深處隔籠内盡是死意。這次她還不及細看,隻聽身後那格籠裡傳來一個沙啞人聲
“小師弟?”
時秋驚訝轉身,隻見牢籠水面上浮着個類似大鐵鍋子的法器,鍋口泛起半圓形的禁制折光,有兩個人探出頭來一個是身形消瘦眼神雀躍的中年男人,另一個年紀較輕,卻垂頭喪氣呆坐在一側
那個中年人見他容師弟衣衫不整隻披着件外袍到處亂跑,狠狠抽氣,連帶那個年紀輕的也看過來
容可舒這才慢吞吞解釋:“我剛才是準備說前面好像有動靜,想問你身上還有沒有多的衣服”
時秋:“…”
容可舒頂上有個任九師姐,任師姐上頭還有個常年在外的大師兄——方冶之,素來高超的煉器手藝以及護短的性格聞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