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澍的聲音愈加困惑了:“不是,你這也沒到發情期啊?”
容照景猛地反應過來,條件反射般打掉了權澍的手,向旁邊邁了一步,捂着自己的腺體。
他的身量比權澍要高大,一隻手抽上去的力量并不小。權澍還站在原地,低着頭,淺小麥色的手背上正在慢慢泛紅。
容照景也被自己的反應吓了一跳——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向權澍解釋,看到她忽然靠近,他的身體忽然便緊張起來,現在心跳得厲害,簡直像某種應激反應。
權澍慢慢把頭擡起來看着他。
她的臉上沒有惱怒,失望,任意一種類似的情緒。
相反,她的眼神滿含歉意,先前的促狹和捉弄不見蹤影,退回了禮貌的,飽含分寸的界内。
“對不起啊,容照景。”
容照景站在那裡,放在頸後的手慢慢放下來。
道歉的人明明是權澍,他卻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權澍不見了剛才冒失的樣子,身上的氣息沉下來,看他的眼神安靜。“不該鬧你的,” 她說,”畫我收下了,謝謝你。”
她的感謝很真誠,也十足的客氣。饒是容照景再遲鈍,也感覺到這種客氣不是一件好事。
他蹙起眉頭,不知道該怎麼把接下來的話出口。
他想哄權澍開心沒錯,但他也同樣……想借機邀權澍去約會的。
“約會”這兩個字,光是在腦子裡想一想,就讓他感到不自在——然而不是不好的那種不自在;他的手心發暖,心跳得快,這種感覺陌生,感覺不像平常的自己。
多奇怪,他和她吃過許多餐飯,看過許多場電影,在超市的貨架前讨論買什麼牌子的零食,經曆過異國他鄉的雲晴雨雪,日升日落。
……卻偏偏沒有真正的約會過。
所以邀約到了嘴邊,變成了一句幹巴巴的:“這個周末,你有沒有空?”
權澍挑了挑眉:“周末你的畫展要開幕。”
容照景啞然。他全然忘了這件事,手往額頭上捂了捂:“……确實,是這周六。”
權澍看他像看着傻子。容照景連忙補救:“那周日呢?周日下午?那天會場關的早些,我白天去露個面,下午就能走開。我看到……看到雜志上寫,有不錯的奶茶店新開,想去看看。”
這句話到了權澍的耳朵裡,就是向來熱心工作的容照景要為了一杯奶茶遲到早退。如此匪夷所思,她疑惑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喝奶茶了?”
“……就最近。”容照景胡亂編造道,又說:“那說好了,你把周日下午空出來。”
權澍不知道為什麼喝杯奶茶需要半天時間,但還是應下:“到時候我開車去接你。”
說完這些,她走回床邊坐下,看容照景的眼神是禮貌的征詢,意思是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容照景反應過來,連忙道了晚安,離開的時候幾乎同手同腳。身後權澍的卧房房門阖上,他這才長出一口氣。
慢慢挪動腳步,容照景往走廊另一頭自己的卧房走。一邊走他一邊笑話自己——這麼大一個人了,邀人約會,還不如現在的中學男生做的自然。
畢竟他的性子從來被動,從小到大隻對畫畫上心,因此平時與人相處,總是要靠旁的人先靠上來。從前宋叢雪是這樣,結婚也是權澍先提起才成行。主動要去和誰做些什麼,這可能也算是第一回。
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約會應該也一樣。說不定這樣來個十次八次,他也能鼓起勇氣牽一回權澍的手呢?
容照景這麼想着,走過空無一人,隻安靜點燈的走廊。
權家的宅子大而人少,除了當家的權澍,就隻剩一個頂着丈夫名頭的自己。夜深時多數傭人會去側旁的小樓睡,讓别墅的主宅顯得相當空蕩安靜。
待他徑過二樓的會客廳,容照景的腳步停了停,推開了客廳的雙開門。
今日是滿月,就算客廳裡沒有燈火,也能看清裡面的物事輪廓。容照景走進去,随手倚着一把高背椅,擡頭看一副挂在壁爐上的畫。
那幅畫是他的作品,名叫夜港漁女。作為擅于用色的畫家,他在那副油畫裡隻用了黑白調子,畫中是風浪大雨中颠簸的漁船。一名裹着頭巾的年輕漁女頭頂着漁船白得刺眼的探照燈,一手扶着桅杆,一手緊緊攥着手裡剛收獲的網子,看着畫外的人像看着鏡頭,眼神堅定。
這幅畫他畫得用心,也相當滿意。但他作畫時才十多歲,筆法總歸有許多缺點破綻。出乎所有人意料,這幅畫最終拍賣到了千萬之貴。彼時他不知道買家是誰,是待到搬進了權澍家,才看見客廳最顯眼處擺着它。
想來權澍說自小便愛他的畫,也是實打實不作僞的真心話。就算到了現在,權澍不常在家裡辦派對會客,也會時常在這裡久坐,靜靜看着。
容照景越想越覺得自己幸運,嘴角忍不住挂上笑容,在回去卧室的路上想,不知道權澍喜歡什麼口味的奶茶?
要是她喜歡許多口味,他就把它們全部買來給她。
……
那天晚上權澍睡得很沉,第二天早早起了,看見手機上嚴深請病假的消息,心髒直直地往下沉。
司機接她去走今天的日程,七點飛京市,下午三點再飛回來。回來之後要去集團總部開會,等車停在大廈門前,暮色都已經起了。
權澍把西裝外套往肩上一披,從車裡探出身的樣子活像哪裡的模特。隻是她剛在車外站定了,便看見一旁停着的車。
——邁凱輪,明黃色。
她眯了眯眼睛,面不改色,向旋轉門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