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之後,神谷羽音轉過身離開了牆壁,走到房間中央,蹲下身來,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魔法道具,嘴裡念念有詞,然後用力把它摔在了地上。随着一聲脆響,那塊由寶石雕刻而成的物件在地面上摔得粉碎,同時房間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并且泛着白光的魔法陣。我還沒來得及發出感歎,它的光芒便迅速消散,甚至連那塊寶石的殘片,都跟着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于秘儀師來說,這大概是最屈辱和痛苦的死法之一。”
她緩緩站起身來,又回到牆壁前,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些抓痕。
“所以,這裡就是駐軍處決囚犯的地方?用剛才那個魔法陣麼?”
我繼續看向她之前站立的位置,有些難以置信。她點了點頭,伸出手去撫摸着牆面上的凹凸不平的溝壑,輕聲解釋道:
“那個魔法陣,和我們經常見到的不同。一般的魔法陣都是可以聚集周圍的以太,為施法者提供額外的魔力供給。但這個魔法陣恰好相反,一旦啟動,就會吸收人體内的瑪那,直到心率衰竭而死為止,期間過程中所受到的痛苦,大概就像是無數的蛀蟲鑽入你的身體裡,把你啃食幹淨,而你完全無力反抗。”
我仔細品味了一番她的形容,十分不自在地皺了皺眉,卻再也不敢去看身後那面寫滿苦痛與扭曲的牆壁。地面上一閃而過的魔法陣在腦海中曆曆在目,我克制着心裡的壓抑與憤慨,看向身邊同樣低着頭的神谷問道: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手段處決這群囚犯?”
“把瑪那從身體當中抽離的話,可以最大限度地讓實驗體的狀态長時間維持在剛剛死亡的那個時刻,這樣一來,得到的實驗結果也更加精确。”
神谷歎了口氣,低聲叙述着一個殘忍但聽上去合乎情理的理由—— “嚴謹”這個詞語用在形容這樣喪失人性的實驗上時,還真是莫大的諷刺。
我不禁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狠狠地擠出幾句話來:“真是荒唐!就算是拿動物做實驗,也要保證不能讓實驗體經受痛苦不是麼?”
“你聽過羅蘭夫人臨刑前的那句話麼?革命,多少罪惡假汝之名。科學的發展,也是一種革命,隻不過很少會有人去關心這種革命的犧牲品,于是罪惡便借着它的名,更加有恃無恐。那些人打着科學的旗号,自稱繼承了批判的精神,幹的事情卻依舊是黨同伐異,因信稱義,和當初獵殺女巫的聖座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神谷這樣說着,緩步朝着房間外走去,緊握着的雙拳依舊沒有放開,隐約之間,我似乎還聽到了她咬牙切齒地繼續說:
“這些人根本沒有資格去探尋真谛,他們總有一天要為此付出代價。”
走到門邊時,她終于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還沒有從震驚與恐懼當中緩過神來的我:
“走吧,秋洋,我們去地下室,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沒來得及銷毀的蛛絲馬迹。”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件充滿着殘酷與罪惡的房間。我突然覺得,那個背影竟然如此陌生。當再次走在三樓的過道上時,我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雙手握在胸前,低聲為那些亡者祈禱着,神谷也松開了拳頭,合十雙手。
離開狹窄的走廊,我們回到了天井前的欄杆邊,與其他樓層不同的是,這裡多出了一尊大理石台,台上還擺放着一盞水晶球。站在這裡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天井的地面由各種顔色的瓷磚拼成同心圓,在圓心的位置也有一尊石台,上面似乎是一個高腳杯,在月光下發出金屬的光澤。
“原來如此……難怪之前我們沒有找到去往地下室的通道。”
神谷擡起右手,看着微微發光的手腕,恍然大悟一般地點了點頭。她把手搭在那枚水晶球上,透明的水晶球随即放出紫色的光芒。我快步走到近前,細細觀察它内部的精細紋路。正在我欣賞着那些類似集成電路一樣的法術通路時,一陣金屬齒輪運轉的聲音從大理石台的内部傳來。
“這裡面居然還有機械結構?”
我立即打起了精神,不自覺地又往神谷站立的方位走近一步。她輕輕地轉動水晶球,在轉到底之後,果斷地按了下去。
天井中的那尊大理石台開始緩緩轉動,石頭與石頭之間摩擦的聲音沿着整棟建築,傳到我們所處的樓層,引起細微的震動。由瓷磚拼成的圓形地闆也随着大理石台一起,朝着不同的方向旋轉,原本錯綜複雜的地磚色彩,正逐漸随着讓人眼花缭亂的重新排列,變得泾渭分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