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洋!”
神谷的聲音将我拖回了現實,我木讷地眨了眨眼,重新審視着周圍的一切。一襲黑衣的霧妖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她的頭部汩汩流出,蔓延到我的腳邊,被刺穿翅膀的蝴蝶也被暗紅色的血液沾染,再也沒有動彈。霧妖的長劍掉落在地上,劍鋒上同樣沾着鮮紅,就在我思考着血迹的來源時,劇痛又從右側肩膀傳來,我低下頭,卻發現那裡已經被刺穿,鮮血止不住地湧出,在米色的風衣上留下刺眼的痕迹。
“你說得沒錯,神谷小姐,決定勝負真的就是隻在一瞬之間。”
我向她走去,但雙腿沉重得邁不開步子,手中的長劍也越來越重,就像要将我的手臂從身體上撕裂一樣。沒等走出幾步,我的手就已經無法握住劍柄,它從我的指尖滑落,清脆地掉在了地上,而我的身體也随着向前倒去。
神谷迎了上來,用肩膀與手臂接住了将要倒下的我,一種溫柔的細膩感立刻洋溢在我的胸口,讓我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眷戀感。她扶着我輕輕坐下,靠在樹幹上,然後蹲下身來,查看我肩膀上的穿刺傷口。
“嗯,傷勢并不算特别嚴重,稍微處理一下就行。”
她一邊輕描淡寫地說着,一邊伸出右手,蓋住了我的傷口。手腕上的術脈發出藍色的光,她閉上了眼睛,輕聲詠唱:
“Dieu qui sourit et qui donne,
Et qui vient vers qui l'attend,
Pourvu que vous soyez bonne,
Sera content.”[1]
似乎有一股暖流從外部填滿了我的頭腦,來自傷口的疼痛在不知不覺中減輕了許多,同時又傳來一陣酥癢,仿佛千萬隻蟲子在我的傷口上聚集攀爬。過了一會兒,神谷睜開眼睛,手腕上的術脈消去了光澤。
“這樣就好了,不會有太大問題,傷口恢複得不錯。”
她一邊說着,站起身來,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我低頭看了看原先幾處受傷的部位,除了衣物被劃開,沾染上血漬之外,皮膚上隻留下傷口愈合後的淺淺痕迹。
“這就是療愈魔法?”
我握住神谷伸過來的手,輕聲問她。她微微用力,與在聖伯多祿醫院裡醫院中一樣,将我從地上拉了起來,點了點頭:
“不過隻是最基礎的療愈魔法而已,好在你的體質與魔法本身契合度很高,我用愈合皮膚的辦法讓創口止了血,不過傷口的深處還需要進一步治療才能愈合。”
“嗯……說起來,神谷小姐,你是不是也被她割傷了?傷勢嚴重麼?”
神谷低下頭看看腰部的血迹:“是啊,不過隻是劃傷,沒有傷及内髒,已經基本愈合了。雖然這點傷勢不值得你這麼關心,但還是謝謝了。”
聽到她這樣說,我也覺得心安了不少,輕輕地安撫着胸口,劇烈的心跳已經逐漸平複。
“那就好……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繼續往森林深處走麼?”
神谷看了看在我們上方,兩隻鳥兒正在扇動翅膀,發出婉轉叫聲。她,将短劍從地上拔了出來,輕輕在樹幹上敲了敲,抖去附在上面的泥土,把它插回劍鞘當中:
“既然這兩隻鳥讓我們繼續跟着它們,那就照着它們的意思去做吧。”
我走回到已經不再動彈的霧妖身邊,将長劍插在她的面前,安靜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然後轉身跟上了神谷的身影。在回到車轍小道的路上,周圍的霧氣逐漸散去,肅殺的氛圍也随之消解,我們緊繃的神經終于有了些許的放松。我一言不發地跟在神谷的身後,出神地看着她的銀色長發,回味起剛才她将我抱住時,内心的那份安心感——其實除了安心之外,更多的竟是洋溢在腦海中深深的感傷與懷念,但更不可思議的是,這種傷感竟然帶着些許甜蜜,讓我流連忘返。
大概這就是人的本能吧。
“秋洋,果然那個時候,我猜得沒錯。”
不久之後,我們便回到了車轍道上,繼續一前一後地走着,正當我心猿意馬的時候,神谷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帶着一種勝利的微笑,雲淡風輕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明就裡:“啊?什麼猜得沒錯?”
她又轉回身去,邊走邊解釋着: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問過你的事情麼?我當時說,你的影子裡有一種殺氣。”
“大概如此吧……所以羽音小姐,當時你的猜想是什麼呢?”
我刻意轉變了對她的稱呼,而她似乎也愣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依照之後我對你的觀察,你也許沒有親手殺死過活生生的一個人,但是你一定不止一次地做好了殺人的準備,比如說把槍口對準别人的太陽穴,把手指放在扳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