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些的上午,時隔幾個星期,我們再一次來到了科爾米耶大教堂。還未等夏洛蒂向那些執事們說明來意,池谕佳便上前攔住了一位過路的年青修士,向他微微鞠躬:
“這位先生,麻煩你一件事,我想找魏德納教授,請問他現在方便見幾位客人麼?”
那位修士似乎是新來不久,既不認識她,也不認識站在後面的我們。他擺出了警惕的姿态問道:
“您和您身後的那幾位都是他的客人?”
谕佳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我們,依舊用輕柔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
“隻有我是,但這三位都是我的助手,他們得跟着我一起去。”
站在她身後的神谷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也隻能帶着無可奈何的神情對我讪笑着:
“十年過去了,你姑姑身上那種氣質倒是一點也沒有變,表面上待人謙遜親和,骨子裡卻是内斂的高傲。”
我看了她一眼,終于開始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用刻薄的言語戲谑調侃她:
“如果說我姐是内斂的高傲,那羽音小姐,您可就是外露的高傲,而且是毫不遮掩地表達着您對其他人的俯視,在那些比您更加年長或是層次更高的人面前也是這樣——唯一能夠讓您低下您那顆高貴頭顱的人,大概也就是我姐了。”
我知道我說這番話并沒有惡意,但神谷大概在某個時刻真的被這無心之語刺痛了,她擡起腿,重重地踩了我一腳。我痛苦地彎下腰,她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看着教堂的四處。夏洛蒂攙住我的手臂,把我扶了起來。
谕佳和修士的交涉似乎也并不怎麼順利。
“抱歉,池女士,雖然我可以告知您辦公室的位置,但魏德納先生現在很忙,沒有時間會見您和您的助手們。”
神谷上前一步,用更為堅決的語氣提出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請求:“那請你幫我們找到若利韋,他和你一樣是修士,我有些事情要請他轉告魏德納。”
年青的修士躊躇片刻,終于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好吧,我帶你們去找他。”
得到肯定答複之後,神谷回過頭來,用一種頗為傲氣的眼神與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我。我無言以對,也隻好聳聳肩便作罷了。而當修士正欲轉身時,另一個聲音從走廊的轉角處傳了出來:
“神谷博士,我在這裡。”
若利韋走上前來,向我們微微行禮:“魏德納先生請你們過去。”
若利韋對身旁的修士揮了揮手,讓他先行離開,又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領着我們向樓上走去。
神谷對魏德納的未蔔先知感到有些意外:
“他為什麼知道我們今天會來見他?我們之前并沒有聯系過他。”
“他昨天得知你們剛回到卡斯爾登,就說你們今天必然會帶着一位新客人過來。他預測得很準确,想必這位就是今天的新客人。”
若利韋一邊說着,一邊又面向池谕佳:
“您好女士,我是夏爾·若利韋,請問您是?”
“我叫池谕佳,是魏德納教授的朋友,請多指教。”
谕佳依舊是清風徐來而水波不興的神态,在簡短的問候以及自我介紹之後,她又回到了往常的沉默。若利韋又重新轉向神谷:
“你們最近打算去福塞爾修道院麼?”
“一會兒就去,你也和我們一起,正好夏洛蒂小姐有事情要問你。”
神谷斬釘截鐵地說道,他低頭思索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好,那我一會兒去向主教告假。”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地毯,以及熟悉的木門,若利韋把我們領到宗座特使的辦公室,然後退到了一旁。夏洛蒂走上前去敲了敲門,等到裡面傳來清晰而低沉的“請進”之後,她輕輕将房門推開。
魏德納先生坐在房間深處的辦公桌前,正在閱覽着手頭的文件,我們走到近前,他終于擡起頭來,看向了我們。
“辛苦了,各位,感謝你們把池小姐從貝魯特帶回來。”
神谷客套地回應:“您客氣了,魏德納先生,舉手之勞而已。但您的秘書與巴夏洛神父遇刺的事情,我們還沒有調查出結果。現在貝魯特方面有依娜絲和她弟弟繼續我們的工作,我們也會再卡斯爾登重新開始收集線索。”
聽完神谷的簡要彙報,魏德納點了點頭,然後向池谕佳問起黎巴嫩的情況。谕佳将貝魯特港爆炸之後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描述了一番:在真主黨軍營裡僞裝成醫生,然後被某個不知名的秘儀師出賣,送回醫院強迫着協助研究,在一片混亂之中躲進自己的心象,又在一支雇傭軍到來之前被我們救出,最後一番輾轉終于來到了卡斯爾登。
不過比起她那些颠沛流離的遭遇,魏德納似乎對那群不速之客更加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