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會突然想到問這個?”
正在我恍惚的時候,夏洛蒂看了過來,手在我的眼前來回晃動,她盯上了我的眼睛,這下我就算是想要逃,也無從逃避了。
“羽音小姐她……伴着我姑姑吹的長笛,唱了首歌,于是我也有了和你差不多的反應。”
聽我這麼一說,她又閉上眼,仿佛沉醉于唱詩班空靈而聖潔的歌聲裡,突然間又意識到了什麼,馬上又坐得筆直,有些赧然地偷笑。
“我以前聽說音樂是能夠深入靈魂的東西,看來确實沒錯。不過林先生,你來找我,肯定不隻是為了聊音樂吧?在我印象裡,如果不是遇上什麼要緊的大事,你不會來主動找我。”
我也隻好自嘲般地笑着: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感覺有些無所适從。”
她點了點頭,看起來頗為理解我的想法:
“陰雨天本就容易讓人消沉,更何況你在懷疑我們現在所作的一切是否有意義。”
我有些詫異:
“原來你已經看出來了,我以為你一心撲在調查和聯絡上,根本不會在意别的事情。”
“實不相瞞,我最初的确沒有在意,可能我想的東西并不如你那麼多,這些情況都是羽音小姐來找我的時候不經意間提到的。她能看到你的迷茫,而且意識到你需要一個理由來支持自己繼續和我們一起往前走。但她說唯獨在這一點上幫不了你,所以她找到了我,然而遺憾的是,我也無能為力。每次看到你的背影,我都能感受到你那無處安放的靈魂飄在你的身後,拼命嘶吼着,想要掙脫,但依舊被緊緊地禁锢着。”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把我所有想說的,還有一些不想說的,全都說了出來。原先編撰好的說辭全都作了廢,此刻的我仿佛□□地坐在她的面前,接受着溫柔的拷問。
我無力地點點頭:“她說得對,那天你向弦先生要了很多東西,但他每答應一項,我就愈發惆怅一分。我能感受到你在為了我姑姑的那個目标,一直盡全力想讓事情更順利一些,但我卻一直在想的是,做一件與我并無太大關系的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
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敢與夏洛蒂有太多眼神上的交流,因為每當看到她的竭盡全力,我便會羨慕她内心的豐盈,然後對比自身的固步自封與空虛的靈魂,不由自主地自慚形穢。夏洛蒂隻是笑了笑,并沒有馬上回應我的話,而是站起身來,從我身後書桌的抽屜裡取出弦千渡給她的手槍,放在桌面上:
“我還不會用這個,你教教我吧。”
這倒不是件難事,我拿起那把槍看了看,卸下彈匣,把裡面的子彈全部退了出來,然後又把子彈一顆一顆地壓回彈匣,她則是拿着另一個裝滿子彈的彈匣,模仿着我的每一個步驟,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我又拿起手槍,打開保險拉動滑套,将已經上膛的子彈倒了出來:
“這槍一直處于上膛狀态,好在你關着保險,如果因為沒有關保險而走火的話,很容易傷到自己或者其他人。”
我把彈匣插進手槍的握把,又為她示範了持槍的姿勢,以及上膛的方法。她坐在一旁專注地聽我說着,時不時表情認真地點點頭。我的眼神總會飄往她的方向,那樣的沉靜讓我心馳神往,但我依舊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說。
在告知所能想到的所有注意事項之後,我把手槍交還到夏洛蒂的手上,再次叮囑她不要總把手指放在扳機上,以及不要把槍口對準除了目标之外的任何生物。似乎是因為掌握了一項新的技能,她看上去十分開心,然後又把話題拉回到了我的迷茫上:
“其實那天我找弦千渡先生索要那麼多東西,心裡并不是在想着要幫助池小姐完成她的那個目标,至少并沒有第一時間想到這些,反倒是想着如何讓我們能夠更加便利地在這裡生活。所以我拐彎抹角地提了諸多與我們的調查相關的條件,既是盡了秘書的本分,也是不想讓他看出來,我在明目張膽地追求安逸。”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如此缜密的心思确實令我震驚,而我竟也開始變得心安理得起來。見我沒有接話,夏洛蒂又說了下去:
“你也不用多想什麼,咱們做的這些事情其實也無所謂有沒有意義。那個叫‘真木智雪’或者是‘聖多默’的人,和她們兩位小姐肯定是故交,但我們是受了院長閣下的囑托跟随羽音小姐,與那個人幾乎沒有任何交集,所以你的迷茫其實并無必要。我無意按照她的想法來開導你,但如果你希望我說些什麼,我隻會說,你大可以把讓自己惆怅的心思,用在如何讓自己逐漸安心上。”
我依舊一言不發,隻是安靜地看着夏洛蒂走到窗邊,看着窗外的綿綿細雨,又突然回過頭來:
“陪我去外面走走。”
“啊?”
“我說,請你陪我一起去外面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