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個與那些事情無關,并不是我需要當作媒介,才習得那些,而是在我小時候産生的幻覺當中,某個聲音在我的腦子裡镌刻下了這些字母,所以這麼多年過去,我依舊記得。”
我突然有些好奇:“你相信天使真的存在麼?”
她瞥了我一眼:“我可不像你一樣是個懷疑主義者。”
“那你挺幸運的,不至于像我這樣糾結地活着。”
我還想繼續多和她說些話,但被從背後傳來的清脆鳴啼打斷了思緒,一隻雲雀從修道院飛來,圍繞在我們身邊,然後落在夏洛蒂的肩頭。她伸出右手輕輕撫摸着雲雀的羽毛,碰了碰它的喙,又看向我,把雲雀接到自己的手心:
“看樣子池小姐的确在看着我們,而且準備把我們叫回去,大概是有什麼事情吧。”
“那可太遺憾了,我原本還想聽你唱首歌,看來是來不及了。”
“那你就繼續遺憾吧,有些東西在你得到之後,反而會更加空虛落寞。”
夏洛蒂放飛手中的小鳥,抖了抖外套與裙擺上的雨水,又走到了我的前面,回到修道院的拱門,穿過空空蕩蕩的庭院,走進旅店的大堂,踏上樓梯,敲開那扇正在等待我們的房間。
“我沒想到你們兩位的關系原來這麼好,看來自從谕佳回來之後,我平日裡的确對你們缺少了些關照。你們剛剛在河邊聊了些什麼?”
剛一進門,神谷便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湊了上來,向夏洛蒂打聽起我們之間那些心照不宣的事情,而夏洛蒂不管她如何盤問,最終也什麼都沒有說,末了才微微歪着頭,用一種少女特有的氣質補上一句:
“這是我和林先生之間的秘密。”
心有不甘的神谷又望向了我,一股迎面而來的強烈重壓讓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退無可退時,一直在旁觀的池谕佳終于開口叫住了她:
“羽音,你就放過這兩位年輕人吧,他們之間有共同語言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神谷洩了氣,長歎一聲,收起咄咄逼人的表情,朝我和夏洛蒂招了招手:
“是這樣的,我單獨調查的一件事情現在有了進展,所以把你們叫來一起了解情況。這件事情雖然與我們的調查沒有直接聯系,但也能作為我們的一種參考。”
她手裡拿着幾隻信封,依次擺在書桌上,我湊上去看了一眼,上面的寄件人都寫着同一個名字,我猜那就是她曾經提到過的那位故交。
“鹿……英……弘……”
我緩緩念出那個名字,想象着名字的主人會有怎樣的面容,然後轉向神谷,開始好奇地問長問短。
“這是我大學同學,畢業之後我留在實驗室做研究助理,他去化學系當了秘書兼助教,那個時候恰好我小時候的朋友也考上了大學,遇見了他,于是過了大概五六年之後,他們就結婚了。”
我揶揄道:“為什麼我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不甘……莫非你也曾對你那位同學有些别樣的想法?”
她的柔和讓我又想起要開她的玩笑,不過她并沒有對我的那些話語做出我期待中的反應,幾個月的時間裡,她也掌握了怎樣在與我的對話當中不落下風。
“我對他沒有什麼想法,充其量就當他是一個不錯的解乏對象,或者說是一個可以針鋒相對的對手。”
“他也是秘儀師?”
我對這個男人提起了興趣,少有的想要刨根問底。然而她搖了搖頭:
“沒有,他隻是一個普通人,連同他的妻子也是,所以他也并不知道我和谕佳的這一重身份。他大概隻是把我當作普通的神秘學愛好者來看待吧,他總喜歡針對某個問題,從一個稀奇古怪的角度,和我争得不相上下。”
“雖然那些問題在當時的我看來,并沒有什麼讨論的價值,但他們兩位還是能夠在一個問題上吵上整個下午,有的時候看上去還真是無聊。”
池谕佳在一旁補充着,神谷的臉上于是泛起一絲赧紅,她立刻轉過頭去反駁:
“也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在一旁一言不發地看着我們的争執持續了整個下午。”
這樣的反擊果然卓有成效,谕佳隻是聳了聳肩,便不再多說什麼,做了個手勢讓她繼續。
“三年前,科羅納瘟疫爆發伊始,他的妻子——姑且先叫松小姐吧——被派往意大利,支援那邊瀕臨崩潰的醫療。後來松小姐援外期滿,回國之後對英弘講述了一些在意大利發生的事情,其中一件頗為詭異,于是他記了下來,随即就把這件事埋進了記憶深處。我大概半年前想起了松小姐曾經去過意大利的事情,于是給他們寫信詢問,往來幾封信之後,他們也終于想起了三年前發生的一件看上去微不足道的瑣事。”
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等着神谷繼續說下去。
“松小姐曾說,她曾經負責過一位從梵蒂岡送來的病人,雖然名字是意大利語,但長着一副東亞面孔,看相片有些像她從前上大學時的一位前輩。她照顧了這位病患大概一個星期,中途來了另一位神父前來探視,并悄悄對她說,聖座不希望這個病人得到救治,如果她不願配合的話,可以選擇暫時遠離。她不置可否,隻是做着自己的分内事,那位病人的情況也一直在逐漸好轉。但三四天後的夜裡,病人的病情急轉直下,值班醫生奮力搶救,但最後還是宣布了病殁。而自稱是聖座派來的接洽人員拒絕了醫院進行解剖驗屍的提議,打算将病亡者的靈柩連夜運回梵蒂岡。”
我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類似的故事,真相似乎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