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月隐隐約約察覺裴映洲有些不耐。可他是嫡子,為何會如此抵制見自己的父母?
她才進裴家,新婚第一天不拜舅姑,旁人隻會說她蠻夷之女,不懂禮數。正思忖要不要去,外面有人通傳。
是裴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梅沁。
“夫人昨日受了風寒,身體不适,郡主不必前去請安。”梅沁是丫鬟,身段氣度卻是極好,她服了服身繼續道:
“夫人還說,郡主初至裴家,難免思鄉。同齡人自然玩的開些,喚了幾位小姐夫人陪郡主解悶。”
藤月心道這裴夫人算是處事周全,如此也不會有人說她不敬,回道:“替我拜謝婆母。待婆母好些,我便去看她。”
新婚第一天,面子總是要做的。藤月送裴映洲出了府,忽聽得清脆的女聲:“裴哥哥!”
女孩身形嬌小,紮着兩小髻,十一二歲的模樣,像個圓圓的糯米團子。歡快的朝這邊沖過來,身後跟着一位身姿窈窕的粉衣女郎。
她身後跟來的粉衣女子走到藤月面前,盈盈相拜,正是京中大家閨秀模樣:“嬌嬌不懂事,擾了裴郎君,婉怡在這裡代她向您賠罪。”
女子轉頭看到旁邊的藤月,語氣溫柔:“這位就是明安郡主吧?”
“素聞郡主風姿過人,今日一見果然氣度非凡。婉怡一見便覺親切,郡主可否容我常來叨擾?”
“蘇小姐遞上拜帖即可。本官還有事,就不多聊,告辭。”裴映洲不欲加入女兒家的談話,行禮徑直上了馬車。
“二位小姐,請。”京中世家小姐夫人的情況春華都拿冊子給藤月看過,她自然認得出蘇氏姐妹。
心道做不出錯的主人家姿态即可,走在前領着兩位姑娘進府。
蘇氏姐妹落後了幾步距離,似在說些什麼。
藤月耳力一向很好,後面細小的聲音也聽得清楚。
身後的小姑娘憤憤不平,對蘇婉怡嘀咕道:“說什麼端方君子,從小在蘇府爹爹眼裡就隻有他。如今我們都好心下來打招呼,他還如此冷漠!”
“爹爹之前竟還說要将阿姐你嫁……”
一個“嫁”字還未落地,便被蘇婉怡捂住了嘴:“不可妄言。”
“爹爹何時說過這些話?你若是一直這樣冒冒失失,阿姐以後便不帶你出府了。”
“可是阿姐,你們青梅竹馬,人人都說你和裴大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如此待你,你不生氣嗎?”蘇嬌嬌不解。
女子搖搖頭,“他們如何說,與我有何關系?姻緣之事,強求不得。”
“裴大人隻是爺爺的學生,與我勉強有同門之誼。你覺得,應如何待我?”
“可是…”蘇嬌嬌吐了吐舌頭,“我那日在書房偷聽,阿姐你并未反駁…”
“父母之命不可違。我既無心上人,裴大人人品貴重,比那些纨绔子弟好千百倍,我為何要反駁?”蘇婉怡頓了頓。
“倒是你,小小年紀,竟學會偷聽,可見平日書都讀到哪裡去了。父親知道,定要罰你!”
“好阿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蘇嬌嬌拉着着她的胳膊,撒嬌道。
“不告訴父親也可以,此話休要再提。裴大人如今已娶妻,你萬萬不可對明安郡主不敬。”
藤月走在前面,心道這裴府實在是大,她并不是有意偷聽二位姑娘的談話,卻被迫聽了個全部。
心思流轉間,不知從哪來的另一位女子,頗有些盛氣淩人,攔住了去路。
此人藤月倒是眼熟,裴映洲遊街那日,她截了對方的繡球。
宋蕊初得了裴夫人的邀帖很是高興,興沖沖便要往裴府去。
宋啟元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你是宋家的嫡小姐,斷沒有上門做妾的道理。眼下裴家三郎被賜了婚,裴夫人還邀你去裴府,想是他那兩個哥哥還外放着沒着落……”
“哥!”宋蕊初氣得打斷了宋啟元的話:“裴家又不是隻邀了我一人,蘇家姐妹也去,還有幾位世家夫人。”
她轉了轉眼珠,高興地用金色的穗子做裝飾。
昨日大婚新婦一路披着蓋頭,未見真容。
今日她便去會會這個明安郡主。
輸人不能輸陣!
宋啟元看着妹妹裝扮的像秋收的大麥似的,暗暗頭疼。
宋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四妃之首的賢妃就出自宋家。賢妃以詩文昭著,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當年和樊若元一文一武,稱為“郢都雙姝”。
偏偏宋蕊初整日喊打喊殺,家中又獨寵這一個嬌女,越發慣的無法無天。
裴映洲已成婚,梁夫人邀夫人就罷了,邀世家小姐是什麼意思?
隻能提醒妹妹道:“你别做了人家的靶子還幫人數錢!”
“你便是明安郡主?”
姑娘擡頭,看到藤月的臉。薄施粉黛,額間花钿使英氣與婉約相和。雲鬓輕攏,一支銀玉紫月簪相綴,顯得端莊大氣,竟絲毫看不出尹州人模樣。
是她……
下一秒,宋蕊初反應過來,這是那日在長甯街女扮男裝截了她的繡球的姑娘。
一時哽住,說不出話來。
氣勢頓時矮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