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好一會,枕流霜才緩過來,半靠着萬靈古樹,微微合着眼。
她不是什麼懵懂無知的小孩,在凡間時殺過雞鴨,在此之前也用魚練過手,是見過血的人。
隻是殺過和殺過是不一樣的,戰鬥前不覺得,以為自己可以接受,可事實證明她高估了自己。
無靈智的雞鴨魚,根本不能與有靈智的萬靈儒猴相比。
更别說這還不是一兩隻萬靈儒猴,而是大半個族群。
枕流霜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上面糾結。
她現在要做的是複盤這場戰鬥,在複盤中找到自己薄弱的地方,避免遇見更強大的敵人時,因為這些短闆陷入險境。
恰在此時第二個玉瓶已經裝滿,枕流霜将玉瓶收好,把自己布置的防禦陣法解除。
她不打算在這個地方待了,一方面是因為天色漸晚,這裡的血腥氣可能會引來其他妖獸。
她已經戰了一場,暫且沒精力戰第二場。
另一方面是想洗去身上幹涸的血迹,雖然用了清潔術,但她依舊有種被血腥氣腌入味的感覺,不洗一洗恐怕又要吐出來。
收拾好一切,枕流霜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下,回頭看了一眼這棵靜靜伫立的古樹。
她抿着唇迅速上前,在古樹根部放下一瓶丹藥,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她走之後,萬靈儒猴們又回到這裡,扒拉着玉瓶,然後把它獻給了新王。
回到原本的路線上,枕流霜又向東走了數百裡,地圖上顯示這裡有個水潭。
确認水潭裡隻有一些呆呆傻傻的普通遊魚,并沒有什麼妖獸後,枕流霜這才将可以看見自己動向的任務玉簡扔到一旁。
然後便跳下水潭,确定身上沒有血腥氣後,才上了岸。
入夜,涼風習習,小小的篝火噼裡啪啦熱烈地燃燒着,照亮且溫暖這方小小的天地。
枕流霜枕着手臂,仰面看着上空,透過層層疊疊的枝桠,她可以窺見一絲漆黑的夜幕。
半晌,她無聲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大半個身子藏在了陰影中。
熱烈的篝火依舊在燃燒,溫暖明亮的火光卻驅不散小姑娘背影的孤寂。
外間的沈千秋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含笑的眉眼逐漸變得嚴肅。
“别擔心。”百裡吟看了眼光幕,安慰道,“這是每個弟子都會經曆的過程。”你我也是如此過來的。
“我知道,她會想清楚的,是我心有不平。”沈千秋揉了揉眉心,略帶疲憊道。
從流霜進入千岩秘境起,他就一直關注着,看着自己精心照顧的小孩,獨自一人在陌生的環境中艱難求生,他這個做師父的怎麼可能不擔心。
可有些事情擔心也要去做,就像這次秘境的曆練,如今隻是在學宮控制的秘境中練手,不管發生什麼,都有他們這些師長作為後盾。
待到日後,孩子們羽翼漸豐外出曆練,他們就算有心也是鞭長莫及。
與其到時候後悔,還不如從小就開始訓練,這也是學宮一貫的宗旨。
當然,臨行前他也想過把這個孩子護在羽翼下,他可以是流霜最大的靠山,護她一生無虞。
這個想法不過産生了一瞬,就被他無情抹殺。
因為這是對流霜的羞辱,也是對他的羞辱。
流霜對修煉的執着,他全部看在眼裡,當初也是這股執着讓他動了收徒的心思,他沒有資格抹殺一個小姑娘的努力。
更何況,乾元界并不安穩,還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的大争之世,誰都無法保證自己能在這場争鬥中活下來。
如果他真的為了流霜好,就應該讓她走自己的路。
看着百裡吟不太贊同的目光,沈千秋微微歎道:“畢竟是我第一個弟子,自然要偏愛些。”
百裡吟的目光一沉,盯着沈清秋問道:“說這種話幹什麼?”
“沒什麼。”沈千秋搖搖頭,“我就是想,一個弟子我都這樣憂心,再來一個,豈不是要了我的命。”
“怪不得我這一脈走單傳的路子,實在是徒弟多了,顧不過來。”
“那可不一定。”百裡吟遞了一塊玉簡過來,“長淩君要回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沈千秋沉默了會兒,“回來就回來吧,反正她也不收徒。”
“再說,就算她想收徒,也搶不過我。先下手為強,這可是學宮的老傳統。”
兩人在千機殿裡交流着,其他有意向收徒的長老也在觀察。
大半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他們把這些弟子粗粗過了一遍,合不合眼緣,擅長什麼,心裡都有了數。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可以重點觀察自己想收為弟子的孩子,在這些孩子中選出幾個合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