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他這麼一解說,狄琛頓時生出茅塞頓開的感覺,但又覺得這感覺怪怪的。
就像正派大俠苦練多年正道功法,大成之日卻被人告知他練的是葵花寶典。
嗯,怪怪的。
四本作業物歸原主,褚易自來熟地搭上他的肩膀,啧啧稱贊道:“今天早上我還跟老岑提起過你。我說,我這個新同桌真是不折不扣的好學生,上課從來不打盹,作業寫得滿滿當當,一步不帶漏的。”
課代表走過來收作業,他把兩份合并交了,繼續感歎道:
“這種作業,我抄起來才放心啊!”
狄琛的關注點在岑宴秋這裡,褚易既然提到他,岑宴秋應該會說點什麼吧。
他問:“那他怎麼說?”
褚易愣了愣,随即氣憤道:“老岑?我一說完,他竟然冷笑一聲!”
“我倆多少年兄弟情,他第一天才知道我抄作業嗎?多大點事,有什麼好嘲諷的!”
狄琛欲言又止。
他想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岑宴秋嘲笑的人不是褚易,而是他呢?
昨晚自告奮勇幫岑宴秋寫作業,他可是一道題也沒做出來呢。
*
上午最後一節課是數學。
六班的數學老師是英中返聘回來的老教師,頭發白了一半,教學風格大刀闊斧,語速驚人,時不時冒出幾句精辟的名言。
“都别睡了!一個個十七八歲正值大好年華,全部打起精神準備上課,犯困的到廁所洗把臉!”
數學老師姓劉,褚易告訴他,他們班同學私下給她取了個親切的外号,叫“劉老,劉奶奶”。
一摞數學作業被她往講台一砸,震起零碎的粉筆灰。
劉老師推了推老花鏡,點出兩個人名:
“狄琛,褚易,你兩站起來。”
被點到名字,狄琛一時有些無措,他旁邊的褚易更是大喊“冤枉”,說他今天明明交了作業,可沒偷懶。
“你的确交了作業,”劉老鏡片反出一道銳利的精光,“但是你們兩個人錯誤率實在太高,哦,你還稍微好點,比狄琛多做對了幾道題。”
狄琛:?
“狄琛同學,你先坐下來,以後做題有不懂的可以去辦公室找我。”
劉老師:“褚易接着站。”
“為啥啊!”褚易含冤叫道。
“為什麼?人家計算過程出錯,三十一加五十八寫成九十,你也跟着一塊錯!還問我為什麼……”
全班同學哄笑一片,場面一度非常歡快。
趁劉老師背身寫闆書,褚易用小指頭戳戳狄琛的手臂,小聲道:“早說啊,早說我就去抄數學課代表的作業了。”
狄琛很是無辜:“我數學不好,你也沒問過我。”
“……”
褚易彈出一個大拇指,牙縫裡憋出六個字:
“兄弟,算你厲害。”
數學課一下,褚易嘤嘤嘤哭着走了,認識這麼多天,狄琛知道他在裝,搖頭笑了一下便帶着盒飯下樓加熱。
加熱間提供用餐的桌椅,半面牆隔在用餐區和放置微波爐的地方之間,構成一個小死角。
飯盒有兩層,上層是兩個簡單的小炒,豆角燒茄子與豆腐肉沫鋪滿米飯,瞧着賣相很不錯。
他靠着牆寫今天的英語卷子,微波爐“叮”地一響,此時加熱間進來兩個男生,他們反手鎖上加熱間的門,沒看到狄琛的存在。
“上回不是說小小地整他一下嗎,結果呢?”一個男生興奮地說。
另一個男生眼鏡比啤酒瓶底還厚,他拖開椅子,吊兒郎當地翹起二郎腿:“上個禮拜大小姐留下來值日,我刻意留了三天的垃圾,他一個人恐怕掃了好久。”
聽到這裡,狄琛發覺他們口中的“大小姐”是岑宴秋。
他這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富二代也會被人為難嗎?
狄琛想不明白。
這個戴眼鏡的男生他在一班後門遇見過,他提起岑宴秋時一臉不屑的樣子,想必心裡早有不滿。
這樣看來,“岑大小姐”着實是一個惡意滿滿的外号。
他從口袋拿出手機,音量開到最大,摁住錄音鍵。
“但是……”
那個男生猶豫道:“你不怕岑宴秋報複你嗎?他爸可是岑沛铨!”
“我怕他個雞毛?”眼鏡男哼哧哼哧,反駁道,“他們岑家厲害是厲害,我家同樣不容小觑!我告訴你,前陣子我爸公司和陸家深度合作……”
狄琛餓着肚子在牆後躲了快半個小時,他實在想象不到,這兩個男生的嘴為什麼這麼碎。
特别是那個叫尤勉勤的四眼仔,半小時的錄音,他一個人的台詞就占二十分鐘。
好不容易走了,他把飯菜重新加熱一遍,決定去食堂找個空位。
再待下去,萬一又來兩個嘴碎的,他今天的午飯多半留到晚上。
這個點已經不是食堂的用餐高峰期,到處都是空位,學生很少。
他想找一個僻靜的角落,走到一半,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狄琛,這裡!”
循聲望去,褚易朝他揮舞手臂。
坐在他對面的男生一道望過來,眼眉冷然,一副倨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