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五到周末的奶茶店兼職,狄琛還找了一份在某大學的夜市小吃店後廚幫工的工作。
每周隻做周三一天,晚上十點上班,掄鐵鍋掄到淩晨一點收工,酬金兩百。
陸今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後廚熱得活像桑拿房,漫天缭繞的煙火氣裡,狄琛把上一位顧客點的阿婆菜雞蛋炒飯盛進紙碗。
跟老闆說了一聲,他用圍裙一角擦了擦手,提高音量對抗鼎沸的人群:“找我有事嗎?”
“你不在家?”陸今問他。
“沒在。”
夜市街的人們摩肩擦踵,他左躲右閃,側身鑽進一個完美避開人流的角落,空出來的那隻手攏住聽筒:“我在打工,如果沒什麼急事我這邊先挂了,等有空我回撥給你。”
陸今登時阻止道:“慢着,你慢着!”
“我拟定了一份協議,關于你接下來要做的事,以及事成之後你所得到的回報。這樣,下周抽一天見個面,我們聊聊。”
來玉臨前,陸今許給他的是一張空頭支票,這讓他心裡很不踏實。
有了這通電話,他吊着的心才真正塵埃落定。
返回小吃店,顧客換了一波又一波。
一個女生四指扣住碗底,嘗一口自己的炒飯,緊接着舀一勺同伴的外婆菜炒飯,不滿地質疑道:“我說老闆,你們家的炒飯怎麼好吃得一陣一陣的?我朋友這碗米飯粒粒分明,鹹淡适中,怎麼我的這份這麼難吃!”
在一旁排隊的男生接茬道:“因為他們家有兩個廚子,一個好吃一個難吃。炒飯好吃的小哥帥得一批!那手臂,那肌肉,啧啧啧……”
“真的嗎姐妹?”
“騙你我這輩子找的1全都是0!”男生發下毒誓。
女生激動得向後廚張望,道:“那他人呢,人在哪?”
“我幫你找找……”
狄琛不知道男生口中的“1”和“0”除了是阿拉伯數字之外還有什麼别的含義。
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從地上撿起一張飲食宣傳單,擋住臉,行雲流水地掀開格擋溜進後廚。
同一時刻——
一家坐落在玉臨市繁華地段的酒館,一群人舉起酒杯,清脆的碰杯聲層層疊疊,宛如奏響一支獨屬于午夜的交響曲。
“咳咳,我有幾句話要說。”
酒桌中心,褚易仰頭把酒液喝盡,将杯子反手拿住,對準嘴角:“明兒個我們林大小姐就要遠渡重洋,下午三點的航班,正好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他身邊的女生化了精緻的淡妝,長發微卷,明明是這次聚餐的主人公,卻笑而不語地默許褚易發癫。
酒過三巡,桌上空瓶子積了一大片,一桌的人要麼迷迷糊糊地歪倒在卡座裡,要麼拍着桌子和褚易搖骰。
林燕辭總共喝了半杯不到,是場上為數不多神志清醒的人。
帶上酒杯,她走到另一個清醒的人身側,杯壁和他的碰了碰:“小秋,你知道的,在我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那個人就是你。”
酒館燈光時明時暗,岑宴秋半張臉陷在黑暗中,眼眸卻淩厲如星。
“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他抿一口酒液,淡淡道:“林燕辭,你才大我一歲,說話别這麼老氣橫秋。”
“臭小子,敢直呼你表姐大名?”林燕辭用力捶他一下,前者關節“咔嚓”一聲,後者給面子地晃了晃。
她氣得牙癢癢,回擊道:“岑宴秋,你講話這麼沒情商,小心以後你對象見了你就跑!”
岑宴秋哼了一聲,很不以為然。
“你新認識的那個‘小傻蛋’呢?”林燕辭不懷好意地笑,直往他痛點上戳,“好不容易交到一個新朋友,别天天一副拽樣,知道嗎?”
林燕辭仗着年紀比他大些,自小就愛拿腔拿調地說教,扮家家酒一定要當“媽媽”,要麼就是姑姑、小姨之類的角色。
這麼多年岑宴秋早已習慣。
但她提到狄琛,他不禁側目看她一眼,擰眉道:“誰告訴你的?”
“我媽,林景飛林女士。”
英中校長,也是岑宴秋他小姨。
林燕辭:“我媽提了一嘴後,褚易還補充了不少細節。叫‘狄琛’是吧?有褚易在旁煽風點火,大放讒言……他對你印象應該挺不錯。”
玻璃酒杯在光線下微微傾斜,淡金色的酒液流光溢彩。
岑宴秋盯着在液面漾開的光圈,不自覺地帶上一點得意的語氣,像一隻翹起尾巴繞着人腳邊打轉的驕矜長毛貓:
“豈止是‘不錯’。”
把他設置成唯一的微信置頂、請他喝奶茶、幫忙寫作業,還在暗中默默維護他。
這不是“不錯”兩個字就能概括的。
“岑宴秋。”林燕辭突然喊他全名。
“嗯,别羨慕。”
“我沒羨慕,我隻是想說……能不能收一收你那不值錢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