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琛都那樣說了,他還沒事人似的補了段視頻,向狄琛展示他那張壓在酒杯下,字迹扭曲像蚯蚓的英文作業。
岑宴秋掀開眼皮冷冷掃了趙上霄一眼,五指扣着飯盒底,眸底閃過幾分不悅。
眼不見為淨。
換平常,他早該收拾東西走人了。
“噢,那剛好。”趙上霄眉頭的骨釘改成了最普通的款式,他看岑宴秋拿着飯盒不放,鼻腔輕嗤一聲,拎出另外兩塊,“我溜個縫。”
岑宴秋目光銳利:“你很缺這口?”
“不好意思,我餓死鬼投胎。”趙上霄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狄琛:“……”
這是三塊蘋果,又不是三塊黃金。
就算是黃金,他也不認為這兩個家産億萬的富家子弟會為此大打出手。
“教練貌似吹哨集合了。”狄琛把飯盒回收,蓋上蓋子,輕輕扯了扯岑宴秋的衣擺,“走了?”
他不确定自己的面子管不管用,能不能發揮和褚易一樣的功效,雖然不求化幹戈為玉帛,至少也不要打起來吧。
他一說完,男生瞳孔掠過半星亮光,下一秒又恢複平淡,面無表情地脫下外套放置一旁。
狄琛把飯盒塞回書包的時候,岑宴秋還多等了他一會兒,等到他收拾好東西,這才往集合點的方位走。
這是他們五個人第一次試訓,兩隊原先都有自己的打法,融合起來非常艱難。
帶他們的國際部教練從高一年級找來五個陪練,說打一場讓他看看。
前半場還好,每個人穩定發揮,沒出大錯。
結果後兩場斷崖式下滑,他們在傳球上出現重大的決策性失誤,要麼趙上霄在該傳岑宴秋的時候沒傳,要麼就是反過來的情況。
“都給我停下!”
教練疾步跨進球場中央,劈頭蓋臉一頓罵,“你們五個怎麼打的配合?各打各的,個人賽是吧?”
“球場是你們發揮私人恩怨的地方嗎,啊?用這種态度上場,英中幹脆退賽得了,還比什麼?”
狄琛低頭聽訓,餘光瞥見岑宴秋越攥越緊的拳。
教練被他們氣得夠嗆,提前結束訓練放人回去上課。
狄琛去拿包,就這麼點時間沒看住,再回來時,隊裡的兩個刺頭已經打得如火如荼。
他跑過去,岑宴秋嘴角青了一塊,趙上霄兩邊顴骨高高腫起,兩方臉上皆挂了彩。
鄭碩新死死抱住趙上霄上身,将他與岑宴秋分開,“别愣着啊狄琛,幫一把!”
“别攔我——岑宴秋,你他媽有病是吧!”
趙上霄嘴裡罵罵咧咧,“不就吃了你兩塊破蘋果嗎?跟犯病似的!五年前你他媽也這副……”
“五年”仿佛是一個觸發某個裝置的關鍵詞。
眼見鄭碩新快摁不住人了,狄琛一把攬過岑宴秋的後腰,鼻梁貼着他背後肩胛那塊的布料。
他聲音悶悶的,“别動手……你忘了昨天怎麼答應我的了?”
懷裡的人出奇地安靜下來,狄琛握緊他的手腕,把人拉到樹蔭底下,另一邊的趙上霄由鄭碩新處理。
“昨天我們不是說得好好的嗎?”狄琛腎上腺素狂飙,氣息不勻地小口喘着。
岑宴秋眼底的陰鸷沒散盡,語氣冷硬道:“我說的是‘盡量’。”
頓了頓,他薄唇微抿,給人一種氣惱又有點委屈的錯覺:“趙上霄先動的手。”
狄琛不懂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褚易和他們相處多年,他與岑宴秋才認識多久?
三年?一年?
還沒到三個月呢。
他成長的這十幾年裡,最精通的一門課程是“忍耐”。
控制情緒、平複情緒,在短時間内調節正常,這些是他的必修課。
顯而易見的是,岑宴秋的字典裡沒有這兩個字。
他不需要忍,因為所有人會本能地退後,順着他的心意而非一味地逆反,同樣的道理放在趙上霄身上也成立。
他們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岑宴秋好像一瞬間讀懂了他心中的想法,頭也不回地走了。
滾落到場外的籃球漏了氣,狄琛心情憋悶地把它拾起來,打算去器材室登記報備。
“挖……狄琛。”
趙上霄被順好毛,低低地叫他一聲。
狄琛停下腳步,趙上霄小跑着同他并肩,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一起呗?”
他沒理會趙上霄,繼續走他的路。
器材室在一樓盡頭,長久沒有日光照射的緣故,彌漫着潮濕的黴味。
管理器材的老師不在,狄琛在一張桌子上找到打氣筒,手動給癟了的籃球打氣。
“你看吧,岑宴秋就是這麼個破性格,每天頂着一張人人欠他八百億的臉——”
“你這樣很幼稚。”狄琛打斷道。
趙上霄一愣,“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對于岑宴秋而言隻是一個關系還行的同學,反過來也一樣。我沒有任何拉攏的價值。”
狄琛放下手中的打氣筒,他瞳孔顔色很深,接近純黑色,趙上霄被他認真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有種被審視的感覺。
“還有,你一定每件事都要和他争個高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