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第一個給易卿塵打來電話的竟然是李達理。
他打來不為别的,隻為了楊原野,那個離開墾丁之後就杳無音訊的愛徒。他一早聽了易卿塵昨晚送來的demo,就再也坐不住了。
會寫歌會唱歌的人不少,可是風格如此鮮明、讓人靠耳朵就聽出名字的,卻可遇不可求。
“我想和他聊聊,看能不能為歌壇帶回這顆遺珠。”李達理在電話裡說。
說實話,昨天再一次聽楊原野唱歌,易卿塵也很感慨,他不唱歌真的可惜了。
想了想,易卿塵還是将楊原野的号碼給了李達理,暗暗期待會有什麼發生。
吳芷靜随後又來了電話,她沒在電話裡說什麼事情,隻說司機一會兒在樓下接他到辦公室來見面。
當易卿塵推開吳芷靜辦公室門的時候,見她正和人說話。從背影看,那女人披肩長發,發尾的波浪亂中有序,黑色連衣包臀裙,裸露出來的小腿肌肉由于踩在細高跟鞋上而顯得過于緊繃,像是不常穿高跟的樣子。
“靜姐,以後還能常跟你請教嗎?”
女人說話的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吳芷靜倚窗而立:“你已經青出于藍,不再用我指教,”聲音中帶着些無奈,“以後的路很長,希望你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小白。”
小白?眼前這個女人和易卿塵印象中的小白一點不沾邊,他懷疑自己是否幻聽。小白一向是個元氣少女——針織衫、丸子頭配球鞋,可親可愛。
小白轉過身,望見門口的易卿塵時,明顯吓了一跳。
這是易卿塵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小白,臉上化着過分成熟的全妝,長發黑裙,極盡裝扮,卻難掩神态裡的不自信。仿佛裝在紅酒杯裡的可樂,顔色相似,可杯壁上空虛的氣泡卻讓它洩了底。
小白略略低頭,沒有和易卿塵打招呼,快着腳步,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半晌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易卿塵沖吳芷靜問道:“小白……是怎麼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小白跳槽了。”吳芷靜說。
“跳槽?跳去哪兒?怎麼之前沒聽她說?”
“尚星娛樂,從助理升為經紀人了。”
尚星娛樂,楚默的公司?難道……
易卿塵僵了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吳芷靜。
吳芷靜抱臂輕歎一口氣,說:“這次我也上了一課。軟妹不可信,溫柔刀,刀刀要人命。”
“這怎麼可能……”易卿塵過于震驚,以至于一直呆立在門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猜從你去赴那場鴻門宴就開始了吧。這次盜歌的事情,楚總要求徹查,費了好大勁才揪出内鬼。”
吳芷靜接着說:“過幾天我會給你安排新助理,HR已經加緊在面試了,面到最後一輪會讓你也見見。最近這兩天就讓小侯跟着你,他是咱們的公共助理,做事一向穩妥。”
易卿塵默默點頭應着,一時還是無法從小白背叛的震驚中抽離出來。
吳芷靜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十幾年的職場生涯,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陰謀算計的也有,但并不多。”
這句話換回易卿塵一刻舒緩的心肌:“所以還是好人多。”
吳芷靜略帶遺憾地笑了笑:“好人不多,惡人也不多,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怎麼說?”
“惡人會送你一場葬禮,普通人會在你的葬禮上哭。”吳芷靜說。
“那好人呢?”易卿塵看着吳芷靜。
“好人會真心地為你哭。”
……
連着兩天高強度的彩排和雜志采訪工作讓易卿塵的身體亮起了紅燈。今天《唱作人》最後一次調整走位,從升降台上下來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頭暈目眩,莫名出了一身的虛汗。
李達理在一旁扶了他一把,關切地問道:“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易卿塵搖搖頭,看周圍沒人,直截了當地問道:“李老師,您找過楊原野了嗎?”
“我跟他打了個電話,”李達理說,“他居然一下子就聽出我的聲音了!哦,我們還聊到你這首歌,說起為了現場效果加入和聲的事兒,他提了幾處既能讓和聲更飽滿,又能襯托你本來清澈音色的法子。咱們今天的這版就是小野的主意,效果真是不錯!”
李達理提起愛徒一臉驕傲。
“老師,我其實想問的是……楊原野,他還想唱歌嗎?不瞞您說,我上次問過他,他好像挺抵觸的。”
李達理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說:“嗯,我知道你關心他,聽周老師說,你以前是他的制作人,自然和他要好……我能感覺到,小野對音樂還是蠻有熱情的,隻是我問他想不想再出來唱歌時,他不願意正面回應我。”
“為什麼呢?”易卿塵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