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爺今晚不回家。

楊原野戴着口罩，在附近的速8酒店開了間房。他沒法再回出租屋，那裡現在已經是個觀光景點了。室友們一個個地早把他的住址在朋友圈裡曝光了。隔壁屋的小妹剛發微信告訴楊原野，現在他們樓下驚現好幾撥粉絲，圍着樓道和小區到處拍照。

楊原野把手機扔在床上，走進浴室。

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事情正在向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背後有什麼人在控制着這一切，他看不清，這讓他心生恐懼。

好像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在一步一步把他吞噬，那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牢他，他辨不出那眼睛的主人是敵是友。

果然，當他裹着浴巾出來，再打開微博，熱搜已經換了詞條：#楊原野補位中國唱作人#

他什麼時候要上節目了？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原來那背後的人是想推他複出。

《中國唱作人》淘汰賽段過後，确實會有新歌手補位。官方公開接受網友提名兼投票，補位歌手會從票數高并有檔期的歌手中選出。這個投票人氣一直平平，大家都認為補位歌手的人選節目組早定好了，這就是個遛粉的假榜。

沒想到，就剛剛，楊原野空降榜首，票數斷崖式第一，高出了第二名100多萬票。

楊原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開始回頭去翻這些熱帖，順着線索往回追溯，他漸漸發現了一個帶輿論節奏的ID。

這個叫“好不容易”的網友幾乎出現在每一個關鍵節點，很多巧合的信息都是由他引導大家去找的，并且許多大V轉發時，也都會帶上他的發言。

如果沒記錯，多年前楊原野偷看到的易卿塵微博小号，就是叫個什麼容易不容易的。

“好不容易”，宗天天，《中國唱作人》，李達理……

一切似乎都連上了，這背後推他複出的，竟是易卿塵？

楊原野恍然大悟，先是舒了一口氣，畢竟易卿塵不會害他。但是氣沒喘到底，又湧上一股巨大的擔憂。他深知自己當年被網暴，症結不在娛樂圈内，而是鼎新競争對手的資本力量。

易卿塵好大的膽子，他到底知不知道這背後有多千絲萬縷的利益網？而且，易卿塵為什麼都不跟他商量的？

他越想越急，趕緊掏出手機，撥通了易卿塵的号碼。

很快，電話被接了起來。

“是你幹的嗎？”楊原野直奔主題，“說實話，不許騙我。”

“……”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之後傳來輕微的一句：“你都知道了？”

“不管你還想做什麼，立刻給我停下來。易卿塵，你在搞什麼？你當你是藏在幕後的導演，我是你的提線木偶嗎？”

“不是的，我隻是想幫你……”

楊原野急了：“你怎麼不和我商量就替我做決定？你知道這背後有多危險嗎？我爸當年遭了算計都無力還手，你膽子真夠大的！”

“你生氣了？”易卿塵問。

楊原野不是生氣，是驚訝、着急和擔心，可他從小沒學會怎麼好好說話，一開口，聽起來全是責怪：“我當然生氣，我現在丢了工作，租的房子也回不去了，我還要擔心會不會有人去騷擾我的家人，會不會有人報複你！你這是在幫我？”

“啊，不會吧，這麼嚴重嗎……那，你要不要先來我這兒避一避？我不知道——”易卿塵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你不知道？别逗了，你設計得這麼好，一環扣一環，連我都要贊你一句真高明！你還敢跟我說你不知道！”

易卿塵的聲音特别疲憊，低低的，帶着鼻音，卻依然很有耐心：“……阿野，你别這麼說。我隻是不想看你的才華被埋沒，想把你應得的都還給你，讓你也能有得選，去做你想做的事……你現在在哪兒呢？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現在不想見你。”

楊原野心裡亂得很。他沒想明白接下來要怎麼處理這一攤亂事兒，而且在他心裡，他是要把易卿塵護在臂彎裡，為他赴湯蹈火，那才是對的。怎麼如今一下子成了要被易卿塵“拯救”的人，自尊心也感到受挫，一時間不知如何面對。

“阿野——”

楊原野嘟地一聲挂斷了電話，徑直關了機。他蒙着被子，閉起眼睛，心裡像一團亂毛線，說不出的怪滋味。

第二天上午，保潔阿姨按響門鈴，楊原野不得不掀起被子，面對這新的一天還是來了的事實。

昨天晚上，醫藥器材店的經理給他發消息，讓他這兩天先别來了，怕給店裡造成混亂。忽然不用打工掙命了，楊原野一時間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他打開手機，瞬間湧進許多的提示。

沒管那些信息，他先給郝圓滿撥去了電話，确認她和小葵有沒有受到騷擾。幸好，似乎并沒有人知道郝圓滿、小葵和他之間的關系，楊原野這才放心了不少。

接着，他又忐忑地打開微博，那些詞條很多都被新的熱詞取代，不過最主要的兩個依然在榜單上，輿論依然積極向好。

粉絲們有條不紊地在重組，甚至貼出了“招兵買馬”的告示。幾個大号卡在12點，齊齊發了微博——“楊原野24歲生日快樂。”

楊原野差點兒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