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看起來風塵仆仆,燕麥色的襯衫,袖子卻不似平日工整地卷起,肘部幾許壓死的褶皺随意地堆着。頭發被風吹得略略淩亂,比平日放松卻仍不失潇灑。
“楚總,您怎麼在這兒?”易卿塵吃驚地問,“是來看您父親吧?”
他想起來楚言曾說過他爸爸住這個小區。
楚言眯起眼睛,上前兩步。
“我怎麼就教不會你改口呢?不要叫楚總,我聽着累。”
易卿塵聞到一陣酒氣,擡頭又看向楚言的眼睛,那瞳仁潤澤略泛潮紅。他不禁問道:“言哥你喝酒了?”
“嗯,剛從一個飯局出來。”楚言把手裡的禮品袋舉起來晃了晃,說道,“我有禮物送給你,小塵,要不要請我進去坐坐?可以嗎?”
許是酒精的緣故吧,一向成熟沉穩、一絲不苟的人,今日卻罕見的情緒外露,顯出松弛的醉态。
易卿塵輕聲應了下,和楚言兩人并肩往小區裡走。
不遠處,車子停着等紅燈,楊原野隔着玻璃窗和夕陽,緊緊盯着那兩人遠去的背影。
直到易卿塵和楚言消失在帝京公館正門的藝術噴泉之後。
楊原野低頭默默地删除了剛剛打好,還沒有發出去的信息。
【yyy:我也不是gay,隻是喜歡了你,碰巧你是男人而已。】(已删)
也許,易卿塵不是不能接受男人,隻是不能接受他而已。
“博博,換個地址,我不想回家了,去鳳台路吧。”
“好的,小野哥。”
楊原野悶悶地戴上耳機,靠進座位裡。他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隻能看着。
帝京公館的房間内,融金的落日透過落地窗灑在高級橡木地闆上。
易卿塵去端了杯水給楚言,想他剛喝了那麼多酒,應該喝點兒涼的清醒一下,不然萬一暈了,睡在他這兒可就麻煩了。
楚言望着面前玻璃杯裡的冰塊,神情恍惚地笑了笑,又沉默了一會兒,看上去有點兒呆。
易卿塵隻當他是喝多了,反應略微遲緩。
楚言慢慢從禮品袋裡取出一個流線造型的寬口玻璃杯,透明的玻璃材質中混合了晚霞的橙色和粉色,玻璃中隐約可見一些微小的氣泡。
“上次把‘銘心之喙’給你,你說太貴重。這個杯子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錢,你沒理由不收吧。”
“自己做的?”易卿塵沒掩飾住的吃驚。
楚言彎起瞳仁,點了點頭:“嗯。吹玻璃很費勁兒,烤玻璃又像融化的蜂蜜,在色粉裡蘸着糖霜,很好玩兒。當時我就想,下次也帶你去玩一玩。”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活中碰到新奇有趣的體驗,楚言的第一個念頭是,“真好玩,想和小塵再去一次”。
每一個那樣的時刻都在提醒着他,他已經越陷越深了。
楚言這幾天陪着文化|部的一行人去了景德鎮。盛世今年要在影視市場發力,參與制作明年的國慶獻禮片,上面的關系必然要打通。
他在景德鎮陪着一群五六十歲的領導們一起吃飯喝酒劃船看禦窯吹玻璃。餐餐頓頓不離酒,他胃病犯了,還是硬撐着堅持了全程。
本來結束行程就可以休息了,可是為了給易卿塵争取主題曲獻唱的機會,下了飛機楚言又拉着大家去了他的私人會所,開了十多支他私藏的羅曼尼康帝,忍着胃疼,喝到眼眶濕熱。
這些事情,易卿塵自是不必知曉。這本來就是他的本分,如果連給易卿塵争取資源都要邀功,他還算什麼男人。
剛送走老家夥們,楚言就趕了過來,沒想到在大門口就碰上易卿塵,他覺得有緣分,實打實地感到開心。
“自己做的就是限量版了,最是貴重,我更不能收了。”易卿塵恭敬地将玻璃杯推回到楚言面前。
楚言的笑意漸漸褪去,一張酡紅的臉上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他的聲調愈發低沉,淡淡地問:“小塵,告訴我你喜歡什麼。”
易卿塵怔住,他擔憂的事情不會是真的發生了吧?抵擋一個魅力四射的酷蓋已經讓他倍感煎熬了,現在又來一個深情款款的霸總。他最近桃花運着實旺盛。
“……我不知道。言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好像喝多了。”
楚言擡眼看着易卿塵,“你看出我喝多,那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喝酒?去哪兒喝的酒?和誰喝酒?”
易卿塵緊抿着唇線,他憑什麼問盛世集團CEO這些問題?更可怕的是,楚言居然希望他問。
如果到現在,易卿塵還不明白楚言的心意,那他就是個十足的傻子。他之前也不是看不出端倪,隻是覺得這種事情太科幻,不敢相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