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猛地驚醒，待到眼中失神的瞳孔逐漸恢複清明後，緩慢地起身，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粘在了皮膚上，趙佑揉了揉眉心，轉頭看了一眼床前的時鐘。

六點半，比他平時起床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

可他不想再躺回床上繼續補覺了，感覺一閉上眼，仿佛自己又會回到五年前的那個天台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具身體裡的，他隻隐隐約約地記得自己越過頂樓的圍欄後，眼前的世界開始颠倒，穹頂就像被捅了個大窟窿似的，他站在穹頂的中心，這個窟窿越朝中心，它的旋渦顔色越深，而往下是看不盡的深淵，深淵被四面長到不見底的大樓包圍着。

算了，他已經累了，不想再去親身經曆這種事情了。

趙佑起身去洗漱，順便趁着這個時間沖一下澡，把身上的汗漬給洗了。

趙佑拿着毛巾和換洗的衣服，打開了卧室房門，出門便看到汪子甯頂着雞窩一樣的頭發，衣服也沒換洗就四仰八叉地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睡着了，想是淩晨才收的工。

汪子甯許是聽到了趙佑房門打開的聲音，迷迷瞪瞪地醒了過來，趙佑看了一眼汪子甯說道：“早啊，你還困的話就回房睡吧，我先洗個澡，早飯等一下才能好。”

“好......”汪子甯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大約是眯了一會兒，終于有些回過神來了，走到廁所門口的洗漱池準備洗漱，汪子甯又問起前兩天的事情，“下個星期的那個綜藝你想好要來嗎？”

這時，廁所裡的水聲也停了，窸窸窣窣地，趙佑在換衣服，問道：“什麼綜藝？”

“就A台最近的那檔财經節目，我當時還問你要不要去當觀衆來着。”汪子甯強行讓趙佑回憶起那天的事，說着自己擠了一小段牙膏到牙刷上。

“噢......”趙佑似乎想起了另一件事，反問道，“是不是你到我媽面前撺掇過了？不然為什麼她直接把節目的邀請函塞給我？”

“嘿嘿嘿，”汪子甯裝傻笑道，“诶呀，阿姨應該是覺得現在公司正是發展的上升期，加上小趙總你作為公司的門面去，說不定去到那兒可以稍稍提升一下影響力呢？”

趙佑腹诽道，當導演的嘴就是不一樣，什麼花言巧語都敢用上。

汪子甯解釋道：“你要頂替的那個節目的一個觀衆突然有事鴿了，導演當時就想到了上次你來過A台，知道你在這方面是所以專業的，就讓我來問你的意見，”汪子甯發誓道，“不會讓你上台發言的，就是去那裡湊個數，我會拜托導演不cue你的，你就幫幫你可憐的男朋友好不好嘛，趙總~”

趙佑覺得如果他不點頭，汪子甯就要開始無理取鬧了，上次沒答應汪子甯給他的短劇跑龍套，就成天在趙佑的耳邊唱他自己編的五音不全的口水歌，他不想再遭那個罪了，歎了口氣道：“好吧，就當去認識認識那些大佬吧，沒準還能對公司的業務有幫助。”

趙佑現在所在的公司是父母名下的原材料公司，潤德大多業務涉及房地産、建築等，雖說名氣和市值比不上其他本地原材料龍頭供應商，但是近年來也是做的風生水起，不然也不會讓趙佑一畢業就被家裡人押回國上班。

“說起來，”趙佑轉而問道，“昨晚我瞧着你的助理表情有些古怪，後面我問了她一句，她說當時有個大流量演員進了片場看到我帶給其他人的伴手禮，沒有他的份，有些不高興，解決了嗎？”

知道汪子甯昨晚要熬大夜拍攝，趙佑便特意帶了些前段時間出差買的伴手禮和夜宵，打算去三千影城給汪子甯和其他的工作人員一點點精神上的安慰，之後趙佑在離片場不遠處的停車場和汪子甯道别的時候，汪子甯的助理就急匆匆地過來拉走汪子甯，似是說了一些什麼話，趙佑不好繼續打擾，所以就先走了。

一提到這件事，汪子甯一個頭又兩個大了：“诶，他是我下一部電視劇待定男主，因為行程分不出時間來拍攝，現在就一直梗在那裡等他點頭了，他也真是小心眼，先前問他昨晚會不會來，他自己說的不來，結果他又殺了個回馬槍，就有了後面我助理告訴你發生的事情，最後我是答應了他回頭請吃飯，這才算是解決了。”

趙佑沉默了一下，說道：“抱歉，我給你添麻煩了，下次如果見面的話我帶點東西過去給他吧。”

汪子甯安慰道：“我沒怪你，我是問清楚了他會不會來，我這才放心讓你帶夠東西過去，錯就錯在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沒事找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趙佑輕笑了一聲，“不過你去哪找的演員？脾氣這麼古怪，到時候如果他應下了那部劇，到時候會不會很難相處啊？”

趙佑走到廚房準備煮早餐。

汪子甯眼見手裡的牙膏都要融掉了，趕緊含一口清水吐出來，嘴上又繼續不停地說：“那倒不會，聽别人說，他一到片場就窩在角落裡背詞兒走台本，開拍就站在那等人開機，下了班人就走，除了性格有些不好相處，在演戲拍綜藝上，比其他的流量明星好使喚多了，人也敬業。”

兩枚雞蛋打碎滑入熱油中就立刻“滋啦”地響着，趙佑聽得都有些好奇了：“既然汪導這麼能夠客觀地評價他，那這位奇葩是何許人也？”

“唔.......”汪子甯刷着牙，牙膏沫填滿了口腔，隻能叽裡咕噜地說出“周方睿”的名字，但是再怎麼聽不清，趙佑還是一下子就能聽出那個名字，手裡的鍋鏟頓了一下，心髒随着這個名字微微刺痛了一下，渾身的血液像是突然僵固了一半，動彈不得。

汪子甯以為趙佑廚房的抽油煙機太吵聽不見，所以三下五除二地就吐完了口中的泡沫，走到廚房，倚在門口，說道：“周方睿。”

趙佑愣了愣神，周......方睿？

汪子甯擺了擺手道：“沒關系，你不上網我知道，不認識也很正常，他就是現在勢頭最猛的大明星，就五裡步行街那邊，LED上商場裡好多都是他代言的廣告，多的是導演想和他合作，我的那部劇嘛，也隻能能請就請，請不了拉倒。”

“呃......是，我确實不認識。”趙佑心道，怎麼可能不認識，他們曾有過最親密的關系，他知道他的脾性喜好，知道從哪個角度拍起來是最完美，也知道在别人不曾知道的過去裡，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是如何用兩千塊一個月勉強過活的窘迫，周方睿就是他親手打造的最完美的藝術品，也是他最渴望與之歡愉的人，但那些都已經成了泡影，都過去了。

是的，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