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小半會兒，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是誰？

趙佑探頭看了一眼門口，但腦子一下子就猜到了可能是不請自來的周方睿，眉頭微蹙，于是整個人又蜷回電腦跟前。

許久不見裡面的人回應，應該是聽不到敲門聲，周方睿以為趙佑在聽音樂，所以沒聽到他的敲門聲，便放輕了開門的聲音，腆着臉走了進來，趙佑的像是沒看到周方睿這個人一樣，繼續翻看着文件。

周方睿尴尬地咳了兩聲，主動發問道：“趙先生在忙呢。”

趙佑戴着眼鏡盯着電腦屏幕，白光照到趙佑的臉上，讓本來就沒有什麼表情的趙佑看起來更冷了一些，他悶悶地“嗯”了一聲，以示回話。

“趙先生，我今天給你發的消息你怎麼沒回我啊？”周方睿試圖提醒今天發給趙佑自己要來的消息的這一件事。

趙佑淡定地打開手機切回工作号，瞥了一眼，最新的消息确實是今早九點鐘周方睿給自己發的，但是自己休息的時候用的是确實是私人賬号，周方睿發消息過來，自己确實沒有看到，所以沒有回他，趙佑面不改色地回道：“今早在忙，沒看到。”

也不知道周方睿信沒信這個借口，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繼續找着話題，這個書房布置得很特别，靠近趙佑辦公桌的那堵牆放些了書，甚至書籍的分類都分了出來，但顯然這個書架是沒用多久的，沒放滿的地方就拿了些盆栽和小玩具做了裝飾，書牆前還放着一個矮桌和一塊地毯。

周方睿想起來了，趙宥不止一次地求着周方睿給他做一個小的旋轉書架，放在他們睡覺的床頭，那個時候他們已經發生了關系，趙宥為了周方睿的成名計劃，既當了經紀人，又攬了助理的活，每天忙個不停，周方睿不理解為什麼趙宥那麼執着于想要一個書架，工作都已經忙活不過來了，再分神去看書還能專心工作嗎？

于是，書架的要求就這麼被周方睿忽視掉了，若是當時自己寄居人下，沒人幫自己滿足這個小小的願望，那麼現在趙佑會報複性地給自己裝一整牆的書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周方睿摸着書架，感到眼睛有些酸澀：“趙先生很喜歡讀書嗎？”

“不喜歡，”趙宥眼皮擡都沒擡一下，“隻是拿來裝裝樣子的。”

周方睿尴尬撤回手，視線又轉到另一頭的樂高積木，這些搭好的積木都被好好地裝在了玻璃櫃裡，樣式很雜，有動漫人物，還有風景建築，似乎沒有特别偏愛哪一類型的積木，他什麼時候有這個愛好了？

周方睿扯起笑臉，說道：“趙先生手還真巧，這麼複雜的積木都能拼出來。”

“照着說明書搭的。”趙佑再一次把話聊死了。

周方睿提到了剛才在客廳裡看到的大屏液晶電視，問道：“趙先生家裡的電視看着好像不錯，平時是喜歡看電影電視劇嗎？”

“是。”

周方睿以為找到了話題，嘗試問道：“那平時都有看誰的電影或電視劇？”

“不知道，亂看的。”

差點被趙佑噎住的周方睿又繼續問道：“那趙先生平時有沒有看過我演的電影？”周方睿此時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裡還帶着一點點小期待的樣子。

沒想到趙佑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沒有。”

一直享受着稱贊和矚目的周方睿卻在趙佑這裡碰了三次釘子，周方睿心裡很不是滋味，正打算退出房門再找話題的時候，看到了靠近門口的牆上挂滿了照片。

這些照片被夾在幾根細繩上，照片拍得很漂亮，風景構圖工整，顔色很明亮，人物照裡的主人公大多都是笑着的，而且笑得很溫暖，有集體照、個人照，甚至還有路人的抓拍，唯獨沒有趙佑的。

周方睿被一張抱着自己孩子的女人的照片給吸引住了，孩子笑得很燦爛，女人也是，心中有些觸動，問道：“這些......是趙先生拍的？”

“是。”趙佑手裡的鍵盤仍在噼裡啪啦地地響着。

“我身邊曾經有一個人，他也很喜歡拍照，”周方睿說道，鍵盤的噼啪聲有些放緩，“他跟我說過，照片是講故事的工具，是攝人心魄的工具，一張生動的照片能把記錄者想要表達的感情叙述出來......”

趙宥曾經給周方睿拍過不少的照片和視頻，但關于周方睿和趙宥的合影或是視頻幾乎很少，而現在周方睿唯一能感覺到趙宥還活着的隻有那些視頻裡不曾露面的聲音。

這些照片的生活氣息十足，周方睿卻始終因為缺少了創作者的參與而感到遺憾，仿佛趙佑就是這些人生活之外的踽踽獨行于天地之間的旁觀者。

“噢，”趙佑不屑地挑眉說道，“那周老師知不知道，照片是一樣既可以講真話，也可以捏造謊話的工具呢？”

“不，那是因為......”

周方睿扭頭正要辯解，趙佑冷硬地打斷了他：“那是因為創作者知道什麼是人們想看的，真的假的又怎麼樣，一張錯位的照片就能引起人們的讨論，一段模糊不清的暧昧性語言就能讓假的變成真的，不過創作者這個稱呼或許不妥帖，操盤手也許更适合一些，對嗎？”趙佑這回終于擡起正眼看周方睿了。

又是這種一副永遠是空洞洞的眼神，明明在看着人，卻又不像真正地把誰放在眼裡，這不放在眼裡的樣子不是那種鄙夷，而是一種冷漠的審視。

“菜好了，可以吃咯。”劉華走進書房裡招呼道，結果一進來，就看到周方睿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趙佑，趙佑若無其事地低頭擺弄着他的文件，問道：“開飯了，你們杵在這幹什麼呢？

“這就來，”趙佑笑眯眯地回答道，“我隻是在提醒周老師以後要進别人的房間的時候得讓人家答應了才能進來。”

“噢噢，小周心有些大，我以後多讓他注意，不好意思呵呵呵......”劉華心道，畢竟這是人家的家裡，也不好當面說什麼難聽的話，畢竟日後還得跟老汪這邊多走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