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宥是趙恩澤剛上初中沒多久才從老家搬來A市和他們一起住的,趙恩澤在此之前對他這個親生的哥哥的印象僅僅停留在逢年過節,趙恩澤一家回老家探望和大伯住在一起的爺爺奶奶的時候,那個穿得土裡土氣的小孩時不時地靠在門框上,好奇地看着從城裡來的穿的光鮮亮麗的趙恩澤。
趙恩澤記得趙宥第一次來他們家的時候的樣子,剛上高二,臉上沒有趙恩澤以為的透着營養不良的土氣,反而整理得很幹淨,想是後來趙宥上了小學沒多久,趙乙山夫婦在縣裡租了套房子,他們全家就都從鄉下搬進了鎮上,雖然還是有些樸素,但好歹穿搭的審美都有了一些長進。
盡管不願意承認,兄弟倆相似的眼睛告訴趙恩澤,他們确實是親兄弟。
少年人總喜歡較真,趙恩澤看到自己的房間被勻了一半出來,自己的桌子和衣櫃被分了一半,甚至連自己愛玩的電腦都要被爸媽告知要和哥哥一起分享的時候,心裡是萬般排斥的。
再加上每次過年回老家,爸媽都對趙宥都是贊不絕口的,都要時不時拿他和自己對比,現在住進了家裡,以後不是更容易得到爸媽的寵愛嗎?
“你不是我大伯的兒子嗎?怎麼就突然成了我親哥?”趙恩澤雙手抱臂,死盯着趙宥,身後是趙恩澤正挂着機的電腦。
“你......真是我親哥?”趙恩澤一臉鄙夷地看着自己這個從小地方來的哥哥,刻薄地問道,“不是我爸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生下來,故意過繼給大伯的?”
趙恩澤從小就生活在B市,思維就比同趙恩澤一個年齡時期的趙宥成熟許多,所以在這些見聞上面也覺得見怪不怪。
趙宥坐在上下床的下鋪的一角,眼裡還是有着陌生的拘謹感,聽到趙恩澤不懷好意地揣測自己的身份的時候,心下還是有些愠怒的,但是一想到現在他其實和突然闖入他人領地的入侵者一樣,趙恩澤也隻是在護衛自己的領地,何況自己的這個“入侵者”的身份還處于下位,火氣又立刻被壓了下去:“是,我是阿姨叔叔的兒子,你還是像之前那樣子叫我二哥就好了。”
“诶,宥宥,怎麼還叫叔叔阿姨呢?應該改口叫回爸爸媽媽了。”趙恩澤的父親趙甲文走過來糾正道,“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好,不過稱呼我可能還得适應一段時間。”趙宥平靜地回答道,心裡在努力地把前幾天晚上在老家的屋外聽到趙甲文夫婦讨論的要不要真的把趙宥的戶口改回來的事假裝忘掉。
那天夜裡,剛經曆一場變故的趙宥回到老家,饑腸辘辘地爬起床來,想去廚房找點剩的飯菜充一下饑,卻聽到趙甲文夫婦在低聲說話,好奇的趙宥湊上前去聽。
趙甲文妻子王瑞梅先是作為趙宥的親生母親,讓趙宥還在吃奶的歲數就把他過繼給了趙甲文的趙乙山,對這個當時還尚在襁褓的兒子有愧疚不假,但是還是理智地列舉了把趙宥認回來的弊處。
而趙甲文覺得趙宥年紀也不小了,過兩年就高考了,之後趙宥大學畢業出來找工作也就是四五年的時間,在吃穿的花銷上就再給趙宥勻一些出來就好了,況且趙乙山夫婦已經不在了,更不能讓趙宥再受委屈了。
趙甲文點點頭,心裡還是有點不是滋味,接着說道:“噢對了宥宥,你是打算什麼時候去醫院?”
“下個月5号吧。”
“那你知道怎麼挂号輸液嗎?”趙甲文又問了一句。
王瑞梅當時在要不要認回趙宥猶豫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趙宥在很小的時候就有了地中海貧血,按照醫生的說法就是需要長時間地輸血,幾乎要一個月輸一次血,當時處境艱難的趙甲文夫婦在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差點天都塌了,因為趙甲文還在創業初期,家裡的錢大半都因為創業而打了水漂,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錢給趙宥治病了。
正當趙甲文夫婦考慮還要不要繼續養趙宥的時候,是趙乙山夫婦攔了下來,趙乙山夫婦當時家裡的收成還算過得去,有點小錢,但因為身體原因,遲遲要不了小孩,于是夫婦倆就主動讓趙甲文把趙宥過繼到自己的戶口下,認趙乙山夫婦作爸爸媽媽,之後為了更方便讓趙宥輸液,夫婦倆就在鎮上買了房,五歲的趙宥就跟随趙乙山父母搬進了城裡。
“額......”趙宥搖搖頭,長時間生活在小城鎮的趙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在大城市的醫院挂号輸液,長久以來趙宥樹立起的自信突然有了一絲裂縫。
趙甲文說道:“那到時候你叫媽媽陪你一起去吧,可以嗎?”
“好。”趙宥點頭。
“嗯,”趙甲文轉頭指着屋裡還撅着嘴的趙恩澤說道,“你讓讓哥哥,不許欺負哥哥知道嗎?不然我讓你媽再給你練多一首曲子。”趙甲文為了讓趙恩澤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堅持摁着趙恩澤練了好幾年的吉他。
“還有,學習上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哥哥,聽到沒有?”趙甲文又添了一句。
“噢......”趙恩澤的尾音拖得老長了,但是心裡嘀咕道,稱王也就在小城鎮能橫着走,在B市這種卷王滿天飛的地方,不信趙宥還能排得上号?
趙甲文看着趙恩澤一臉不服氣的樣子,補充道:“要是你開學的期中考試考的不錯,我就獎勵你一部新手機。”
趙恩澤耷拉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的?!就那部最新出的水果機?”
“嗯,前提是你得在班級裡進步二十名。”趙甲文提出了要求。
趙恩澤有些猶豫,因為知道自己是塊什麼料,就像老師說的,有些小聰明但是不愛老老實實地學習,進步二十名有些難。
可他是常年吊車尾的學渣啊,進步空間大,這麼一看二十名看起來好像又不是很難。
思慮過三,趙恩澤還是答應了:“行,二十就二十。”
趙甲文離開房間之後,在這間房裡,就隻剩下趙宥和趙恩澤面面相觑。趙恩澤打量了一下趙宥手裡攥着的不知道是哪個牌子的手機,上邊還挂着一串不怎麼好看的甚至還有些老土的木刻挂墜,心中嗤笑了一下,趙宥像是感受到了來自趙恩澤的鄙夷,若無其事地把手裡的手機放入了褲兜,把書包放在床上。
趙恩澤也毫不在意地把電腦加上密碼直接關機下線,接着就爬上床之後便悶頭睡覺。
逢年過節,趙甲文一家和趙乙山一家都在一張飯桌上,家庭與家庭打交道談論的東西大多逃不開的就是孩子的學習成績,趙恩澤每次都是拿着不及格的成績單回老家過年。
相反,趙宥則是趙乙山夫婦的驕傲,每次放寒暑回家,趙宥都能拿出令趙乙山夫婦開心的成績,趙乙山也是個虛榮心有些重的男人,見着誰誰家,就恨不得把自家兒子的成績單貼在臉上,讓别人知道趙宥這次又考了全班第幾名全校第幾名。
趙宥淡淡地看着趙恩澤這副模樣,心裡嗤笑着這個心智不成熟的弟弟,但面上也沒有說什麼,隻是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這天,
趙宥已經梳洗完畢準備穿鞋出門,發現王瑞梅已經站在玄關處等了他将近十分鐘,趙宥連忙緻歉道:“抱歉,我們馬上出發。”
“嗯,先别說這麼多了,趕緊出門吧,不然回來就趕不及給弟弟煮飯了,下午他還要上補習班。”
“好......”趙宥摸了摸還空着腹的肚子,點點頭道。
王瑞梅臨出門前問了一句:“吃了早餐了嗎宥宥?”
“啊?”趙宥不理解為什麼王瑞梅會突然問這個問題,直到他瞥了一眼餐桌上放着一鍋還溫着的小黃米粥的時候,趙宥閉嘴了,隻能看着王瑞梅默默地搖搖頭。
王瑞梅明白了趙宥的意思,擡手看了看表,說:“沒時間了,拿着饅頭在路上吃吧,已經提前在網上預約好時間了,去到附屬醫院要一個小時,不能遲到了。”
“哦,好。”趙宥第一次被大城市出門的時長距離給吓到了,在以往他生活的地方,隻要一輛電單車就能逛完小鎮上所有的景點,最遠的距離都不超過十五分鐘,沒想到在B市,出個門保底都要三十分鐘。
于是,趙宥隻能在桌上拿了一個白面饅頭,打算在路上就着保溫杯裡的水吃下去了。
母子倆人來到了醫院,終于踩着預約時間段趕上了現場報到,在拿到醫生的醫囑單之後,王瑞梅就帶着趙宥去到了門診部輸液,一路上都是王瑞梅踩着高跟鞋哐哧哐哧地走在趙宥前面,雖然趙宥個子快竄到了一米八,但是兩條長腿都還是跟不上腳下生風的王瑞梅。
當然,趙宥在跟着王瑞梅挂号輸血的時候,也在仔細觀察整個操作流程,如今輸液不同以往,現在隻需要一部智能手機就能完成得了就醫全流程。
趙宥盯着輸血包一點一點地滴下來,這時,王瑞梅急匆匆地從外面回來,遞給了他一杯溫熱的八寶粥,說道:“喏,宥宥,外面早餐攤上買的,還餓着吧。”
趙宥有些呆呆地接過王瑞梅的早餐,沒想到王瑞梅還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或許要融入這個新家庭也不是一件壞事。
“謝謝阿姨......啊不,媽媽。”趙宥生硬地稱呼王瑞梅。
王瑞梅臉上神色有些意味不明,沒有直接應趙宥,而是轉移話題道:“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叫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