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趙宥這才慢悠悠地起了床，走到陽台去瞧了瞧今天的天氣，雖然天氣還是有些寒冷，但能窺見夠到二樓陽台的枝頭上的冰雪已有了消融的痕迹，等到枝頭能伸進陽台的時候應該差不多到立夏了吧，到那時候枝葉抽條，生得發綠。

趙宥蹲在陽台跟前，抱着膝頭，亮起嗓子喚道：“周方睿！你快來看，樓下這棵樹快長到陽台了！”

......

趙宥這才反應過來周方睿去C市錄節目去了，說不準還可能待上兩個月一直到最後一期吧，趙宥許是一時間已經習慣成天在他耳邊叽叽喳喳的人突然不見了感到心裡變得空落落的，低頭自言自語道：“是哦，得兩個月才能回來。”

趙宥在周方睿走後的第三天就回了A市的出租房，趙甲文王瑞梅見趙宥的神情很嚴肅以為是真的有急事就沒再阻攔他，但其實趙宥根本沒有緊急工作要處理，隻是趙宥想回到A市真正好好地給自己休息幾天，因為他現在不太想面對趙甲文和王瑞梅。

在周方睿走的第二天，趙宥又再次提起了他三個月前去醫院診斷出輕度焦慮症的事情，結果趙甲文和王瑞梅依舊是持不理解的态度，其實後面他們在争什麼趙宥也不太記得了，隻記得後面王瑞梅建議自己保持積極向上的心态，有一個積極向上的态度哪兒還會有什麼心理問題等等。

趙宥的辯駁頓時感到了無力，便作罷這個話題不再繼續談論下去。

現在趙宥拿不出多餘的錢再去看醫生開昂貴的藥進行治療，隻能盡可能地自己開導自己，舒緩自己的心情。

趙宥起身回躺到擺在陽台的搖椅，這搖椅還是離家出走前的周方睿從自己家裡薅過來的，趙宥窩在搖椅上的軟墊上，一邊蕩着一邊喃喃道：“兩個月回來後就成大明星了......”

趙宥現在對周方睿在要不要選秀出道這個問題上态度沒有那麼強硬，他目前做的隻是一些基礎的收集數據的工作。

如果五月份周方睿真的出道成功了，那麼他的實驗進程也算是終止了，而他的選題可以及時地改變方向，因為距離學院的開題答辯的時間還遠着，至少得七月份才開始找選題，所以在時間上對趙宥是完全充足的，對周方睿的選擇餘地也還是有的。

而這個選題的來源還是得從他剛上大二沒多久開始說起。

前段時間姚敏敏給他提供了幾個新聞選題的視角，趙宥從這些角度得到了寫作靈感，因而在之後的新聞大賽中斬獲了不錯的名次，趙宥為了感謝姚敏敏的選題，特意請了她一頓飯。

然而，趙宥真再見到姚敏敏的時候，即便依舊打扮得利落能幹，可眼神卻沒有上一次來A大那般意氣風發了，更多的是疲态和憔悴。

“敏敏姐，你......”這是發生了什麼呢？

姚敏敏苦笑道：“因為一條選題，被迫辭職了。”

“什麼選題？”趙宥好奇問道。

“我接到了一個來自遼山縣的投訴電話，說是他們當地有一個産業的工廠做黑加工，死了人，選題過了之後我就去秘密調查了，結果在稿子出來的時候被斃了。”姚敏敏說道。

“被斃了？為什麼？這不更應該曝光出來嗎？”趙宥不理解。

姚敏敏眸光一沉，與趙宥對視半晌，說道：“因為遼山曾是貧困縣，那個工廠一開始就接濟了當地最大的産業，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可......”瞬間想明白因果的趙宥感到訝然，甚至都忘記合上嘴巴，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切身地感受到做新聞的阻力。

“對，我當時沒聽進去，既然不給我登報，我就發到網上去，結果沒過半小時就被撤了回來，接着第二天當我收到‘引咎辭職’的通知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在背後的人有多大的勢力，”姚敏敏抿了一口咖啡，說道，“編輯也覺得這一定會成為爆點，可他們沒有讓我發稿，因為他們也收到了來自上方的壓力，不得不捂嘴。”

“既然你現在辭職了，為什麼不以個人名義發出來？”趙宥似乎問了一個最愚蠢的問題。

“你有什麼資本的助力嗎？沒有，”姚敏敏攤手冷笑，說着語氣越來越快，“正因為沒有，我就要考慮到，如果這個工廠被檢舉揭發了，那些在工廠上班的人該怎麼辦？這會不會引起另一場輿論風波，因為在此之前，這家工廠都是以正面形象示人的，甚至還有人能給它做背書證明，我能做什麼？萬一質疑我的聲音大過那些義憤填膺的人，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所以，就這樣吧......”

姚敏敏癱坐在椅背上，像是在宣告自己已經投降了。

“可是我覺得，”趙宥喝了一口牛奶，說道，“作為發聲工具的媒體，如果能有一個引導的話，輿論不需要資本的助力也是能被控制的......”

如果趙宥知道幾年後，楊瓊蘭再次親自着手調查，以一個溫和而不偏激的态度處理了這個新聞，那麼趙宥就不會有後面一系列的自證行為了。

姚敏敏聽到趙宥這一番辯駁，似是笑了，但是是嘲笑，轉而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問道：“你呢？我記得你是上大二了吧？打算接下來怎麼規劃你剩下兩年的大學生活？”

“嗯......我爸媽想讓我争取保研。”趙宥指的是趙乙山夫婦，他們兩人生前希望趙宥讀書聰明，最好讀個碩士博士出來，這樣他們二老臉上有光。

姚敏敏問道：“你爸媽？你自己的意見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趙宥說，“因為自己好像除了學習也沒什麼特長了，現在攝影也才算剛入門，也算不上特長......”

“也行，以後好好潛心做學術也是一條出路。”姚敏敏點點頭。

“那你呢？你之後打算做什麼？”趙宥問起了姚敏敏的未來，因為像她這樣被染上“污點”了的人，相當于是剔除了這個行業的資格證，無法再從事這個行業了，曾經是前途大好，被視作冉冉升起的星星的姚敏敏，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消失在了業界。

“随便了，應該是回老家幫我媽搭理她的花店吧，她年紀也大了，再過幾年應該也幹不動了，妹妹也還小，還要靠我來養活她。”姚敏敏說道。

要是這場輿論真的能造星的話，是不是意味着趙宥的想法是正确的？那這樣那份揭黑新聞的資料如果能得到一個良性引導，是不是足夠能引起社會的關注，進而得到一個積極的解決方法？

趙宥舉起手機點亮屏幕，手機的鎖屏界面上顯示時間來到了正午，可趙宥的關注是在今天是周日，今天周方睿會不會打電話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