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下來看見的第一個人,不是王二柱。”周宇甯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嗯?程硯初疑惑地看向他,四目相對,他又悟了。
那會兒他回班找勞動委員馮卓的時候,碰巧看到帶頭嘲笑周宇甯的王青龍在旁,就警告了他一句“你們以後不許再嘲笑周宇甯。”
“不許再說他像那什麼王二柱。”
雖然不認識那個王二柱,程硯初跟他們不是一個村的,不認識他們村裡的人,但老聽他們說王二傻子王二傻子的,說周宇甯像那個王二柱,這不就是在罵人嘛!
“他哥都說他像王二柱,我們咋就不能說了?”
“他哥?他親哥?”
王青龍點頭,“是啊。”
“你就瞎扯吧!他親哥能說他親弟弟像……”
像個大傻子?
“真事兒,就是他哥說的!”王青龍瞪圓了眼睛,“他哥說周宇甯生下來第一眼看見的是王二柱,小孩兒剛出生第一眼看見誰就像誰,周宇甯可不就像王二柱嘛!”
在王青龍三言兩語間,程硯初知道了原來這王二柱人送外号王二傻子,三十好幾了還是個光棍兒,是他們村裡出了名的慫包軟蛋,日常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村裡熊孩子拿尿呲他身上他都不敢吱聲,隻會跑。
不愛說話,都說他像啞巴,三棍子悶不出一個屁來。
老大個人了還尿褲子。
似乎腦子也有點問題。
程硯初眉頭一皺,“周宇甯不像王二柱。”
他拿出班長的威壓,“你們不許再這樣說周宇甯。老師說了我們要團結友愛同學,嘲笑取笑甚至傷害同學是不對的。我要聽到你們誰再這樣說,就給你們告老師!”
“我媽說我哥是瞎說的,”周宇甯捧着飲料瓶一臉乖巧,“我生下來第一個看見的人是我大伯娘。”
他當然也并不樂意像他大娘,他大娘心眼兒可壞了,成天背地裡煽風點火調三窩四就是見不得别人好,撺掇得他爺奶掐半眼珠子看不上他爸連同他們全家。當初他爸為了照顧生病的他爺提前從部隊複員回來,本來能接他爺班的,他大娘生攔着不讓接,要留給她生的兒子他爺的寶貝大孫子長大了接,當年寶貝大孫子才五歲!
可想而知,後來接班的事兒當然黃了,班也沒有了,雞飛蛋打。
之後他爺得了腦血栓癱瘓在床,他大伯大娘得了房子卻不管老人,在他爺床前把屎把尿伺候的都是他爸跟他媽,他大娘還逢人就說,他爸是故意裝孝子擠兌人呢!
就沒見過壞成他大娘這樣的,可誰叫他生下來第一眼看見的就偏偏是他大娘呢!
事實如此,不能往人家王二柱身上扣鍋,雖然他也不想被人說像王二柱,但王二柱在這件事情上是無辜的,不好被人瞎冤枉。
第一眼看見的是壞心眼兒大娘又怎麼了,他會努力跟他大娘一點兒都不像的!
程硯初點點頭。
他也覺得他們都是瞎說的以訛傳訛,那王二柱隻是同村的,又不是周宇甯家鄰居,人家生孩子也不可能讓他一個老光棍兒往屋裡闖啊,沒道理小孩兒出生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
看到的是他大伯娘還比較可信,是自家親戚,又是女的,這還比較靠譜。
兩個人很快回了學校,在程硯初的帶領下,他倆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了他們班戶外勞動的隊伍。
勞動課老師果然沒發現,周宇甯悄悄松了一大口氣。
第二天午休時,離上下午第一節課還有好一會兒,班級裡人還不多,都在外面操場上玩兒呢。周宇甯照舊坐在座位上寫寫畫畫,程硯初拎了個黑塑料袋走過來,塞給了他。
周宇甯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兩條褲子還有小内褲,都洗好晾幹了,上面還有一股非常清新好聞的味道。
“謝謝班長!”他好看的眼睛笑成了一對彎彎的小月牙兒,仰着小臉小聲問,“班長,你用的什麼洗衣粉啊?”
好好聞啊。
“汰漬啊,我家一直用這個。”程硯初也小聲回,随手在他桌子上放了根棒棒糖。
“喔喔,那我以後也用用汰漬,這味道真好聞。咦?”他看到了那根棒棒糖。
“桃子味兒的。”程硯初朝他眨了眨眼,就跟别人說話去了。
周宇甯珍惜地摸了摸棒棒糖包裝上的花花紙,珍惜地将棒棒糖放進了書包前面的小包包裡面。
“哎周宇甯!”後桌的馮卓拍了拍他肩膀,好奇的大腦袋湊了過來,“班長剛給了你什麼啊?”
周宇甯在書包裡摩挲棒棒糖的手一頓,甕聲甕氣地回答:“棒棒糖。”
他看了馮卓一眼,滿臉“這是班長給我的,隻有一根,你要我也不能給你”的委屈巴拉。
馮卓沒看懂他的委屈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指了指,“我是說那個黑袋子裡,班長給你什麼好東西了?”
“哦,是我的褲子。”周宇甯攥住棒棒糖的手頓時一松。
“你的褲子?你褲子怎麼跑班長那裡去了?”
剛松一口氣的周宇甯:!!!
他剛剛說了什麼啊!
好奇寶寶馮卓還在锲而不舍地追問,不會撒謊的周宇甯隻好承認,“我褲子不小心弄髒了,就、就借了班長家的洗衣機,洗了一下。”
他趕緊将黑塑料袋着急忙慌地一把塞進了書包。
“你去班長家了?”馮卓瞪大了雙眼,一臉的難以置信,“我跟班長關系比你跟他好啊,我小學前就認識班長了,我都沒去過班長家!”
你咋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