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你爸你哥知道了,又得揍你!日記本都得給你撕稀巴爛!你快别寫了聽見沒?”
“還有,你在日記裡寫那些,多傷兄弟感情?親兄弟哪能這麼幹?你哥脾氣不好是脾氣不好,但甭管到啥時候都是你倆親兄弟親,他脾氣再不好,也不會向着外人不向着你。你在日記裡說你哥不好,這成啥了?”
“你小時候你哥有一口冰棍都惦記着留給你吃,你那時候太小了不記事兒,但你哥是很惦記你的。結果你現在在日記裡說你哥對你怎麼怎麼不好、怎麼怎麼兇你吼你,這不是傷自家人的心嗎?”
“他就是脾氣上來罵你幾句,你老寫到日記裡去,讓外人都知道、讓外人都看笑話,這不成背後說你哥壞話了嗎?讓你哥知道又要罵你狼了!”
“他罵我狼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周宇甯忍不住道,“我怎麼做都是狼,天生就狼!”
因為他四五歲時嘴饞沒能留住親戚給的一塊酥糖留給他哥吃,他哥回來就罵他狼、罵他自私冷漠,說小時候連塊給家人的糖都留不住,長大了肯定不會惦記家人不會顧家人的。說他以後就是會把八旬老母背山上扔掉那種畜生,這種狼心狗肺的,他媽還拿他當個寶呢!
罵得他哇哇大哭拼命解釋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他是給他哥留着的,他隻是因為太嘴饞了,留着留着就沒留住就給吃掉了,他下次不會了,他沒有他哥說的那麼壞他真的沒有……
可是他哥不聽,不管怎麼解釋他哥都不聽,就是罵他冷血自私,說他生下來就不說話不理人就是個冷血自私的,不會惦記家人孝順家人,長大了鐵定是六親不認,把老母親扔到山上不管那種畜生……
因為他媽老說,他小時候他哥有一口冰棍都惦記着留給他吃,結果他要留給他哥的一塊酥糖都沒留住,他真的慚愧極了、讨厭死自己了,恨不能自己立刻就去死掉!
可是他真沒有他哥說的那麼壞,他真的沒有,他怎麼會把他媽媽背到山上去扔掉呢?他不會的!
當時他哥那樣說他,他覺得好絕望好絕望,絕望的下一秒就是恐慌,恐慌極了,因為他自己的自私可恨,他哥讨厭他,他爸他媽也會讨厭他,沒有人會喜歡他,沒有人愛他,所有人都會讨厭他……
“我也沒有說他壞話!”周宇甯強忍着眼底的熱意攥着拳頭道,“我都是實事求是,我沒誇大事實,更沒說他壞話!”
他難道樂意在日記裡寫那些嗎?是實在被他哥欺負的受不了了,他有冤也無處訴,實在心裡太難受太難受了,他才寫到日記裡的!
他一個字都沒冤枉他哥,一個字都沒抹黑他哥!
見一向最聽她話最乖巧懂事的小兒子今天不知怎的居然跟她犟上了,周媽媽也很糟心,“你哥就那個狗脾氣,随你爸!你讓着他不就完了?非要跟他一樣的嗎?”
“他打小就不懂事兒,不是個東西,淨說那歪歪話,你非聽他的幹啥!”
“你哥對你發火你就受不了了,那我呢?我都受你爸一輩子氣了!我要是像你這樣回回委屈生氣得不得了,那我還早就嘎嘣氣死了呢!”
說着,他媽語氣又放緩了些,“好兒子,你不像你哥,你從小就比他聽話比他懂事兒,你乖,聽媽媽的話,你要是也不聽我的話,你真是不讓媽媽活了。”
說了這麼多,他媽見小兒子還是跟小牛犢子似的死犟着呢,火氣也上來了,“我這輩子攤上你爸你哥那倆不懂人語的混賬玩意兒已經夠命不好的了,誰像我這麼糟心?誰像我這麼一天到晚的生不完的氣?我這心呐天天的都要操碎了!”
“還好有個你,你不像那兩個,隻有你知道心疼你媽,你現在難道也要幫着他們倆一起來氣我?”
“行!你也要學他們不懂事兒了,你也要不聽我的話來氣我了,哪天我被你們爺仨嘎嘣一下氣死,你們就開心了!”
說着他媽就一摔手,去賣貨再不理他了。
“還杵那兒幹啥!”買東西的人走了,他媽朝他一瞪眼,“你既然也不聽我的話,跟他們合起夥來欺負你媽,好,那打今兒起,你沒媽了,你愛認誰當媽認誰去,愛上哪兒去上哪兒去,别擱這兒氣我!”
“天天的你們都是大爺,都可着我欺負!都給我滾!”
說着就三兩步過來,一把薅起炕上的書包,朝周宇甯身上一扔,兩下把周宇甯推搡出門了。
被攆出來的周宇甯,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身後砰一聲無情關上的賣店門,呆呆地原地站了好幾秒,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邊跑,眼淚邊斷線珠子似的噼裡啪啦地往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