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論倚梅……傅友槐已死,将消息送往京城驿站,會有人給你們吃食。”
那是一個男的,旭夜隻記得這點了。
他當時已經餓得神志不清,這人的消息要再晚一些來,他們那一幫餓狠了的小子就該開始摳樹皮了。那人來了,那一幫混小子蜂擁而上,胡亂吃下了那人給的食物,一人得了點盤纏,就分别上路去了京城——
隻是最終到了京城的也許隻有旭夜一個,其他人的去向他不清楚。京城太大了,旭夜迷了路,完成任務前就餓暈在定國公府門前,才被程峥展帶進了府裡,他第二天才去了驿站将消息傳出。
“你說什麼,傅友槐嗎,你确定?”虞楠浔聽到這個名字似乎非常驚訝,另一隻手也抓住了旭夜的手。
旭夜點點頭,示意他不要緊張:“這是近十七年前的事情,後來我才知道五論倚梅是江湖上的一位知名的郎中,用得一手好暗器,失了他是武林的一大損失。”
“是麼……他死了。”虞楠浔的肩膀一下塌了下去,而後微微的吸了一下鼻子,一滴、兩滴,更多滴的眼淚落在旭夜被握住的手上,旭夜驚得連忙在懷裡找帕子,可虞楠浔的眼淚越滴越多,很快就将旭夜的半截袖子哭濕了,他一刻不停地啜泣着,似乎經曆着世上最傷心的事情,他是世上最難過的小孩。
旭夜終于摸到了帕子,慌不擇路地往虞楠浔臉上糊去,虞楠浔頓時哭得更兇了,他哭的時候其實很安靜,隻是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旭夜猶豫了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要隔着面具給虞楠浔擦眼淚呢?
所幸,虞楠浔自己接過旭夜的帕子擦起了臉,他取下了那個一直遮住面容的面具——在他無法用面具掩蓋真實情緒的現在,他固守的不堪毫無意義——旭夜都看到他哭了!
旭夜終于得以見到虞楠浔的真容,不提虞楠浔此刻用帕子擦拭着的桃花眼,光是露出下半張臉就足以讓旭夜的心狂跳:這的确是如同他想象一般美麗的樣子,旭夜心底感慨,本朝的皇室成員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美麗,尤其虞楠浔如今哭紅了眼睛,顯得更加可憐了。
至于虞楠浔一直在意的、曾經在他臉上皮開肉綻的三道疤痕,其實在旭夜看來是非常淡的,虞楠浔的臉上隻有三道比膚色深一些的痕迹,但顯然就是這三道舊傷讓虞楠浔日複一日地掩蓋自己的真容,這曾經是讓他最傷心的事,而如今,不再是了。
“……他是我最後的外親,是除了兄弟姐妹之外唯一的一個親人了。”虞楠浔說話甕聲甕氣的,“我原以為我還有機會見他,娘親總說舅舅最疼她,一定也會很疼我。”
旭夜想起他剛建好情報網時收到過的消息——日子過去太久了,他記性雖好,卻很難記得這些小事,那消息是傳往藥谷,求見郎中五論倚梅的,而藥谷回應說五論倚梅已仙逝十餘年近二十年,算回如今,已經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
實在太久了,旭夜忍不住閉了閉眼睛,賢妃仙逝至今已是十八年。
“他會的,他隻是走得比先賢妃還早。”旭夜捏了捏虞楠浔的肩膀,“已經有二十七年了。”
虞楠浔呆住了,他從未想過娘親反複跟他述說的舅舅早早地離開了人世。但他的呆滞隻是持續了一會兒,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若是舅舅還活着,怎麼會讓母親病逝,怎麼會這麼久都不來看他們娘倆呢?
“我會再去查的,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江湖上還有些沒死透的老家夥,我們可以順路去拜訪。”旭夜實在沒忍住,上手捏了捏虞楠浔的臉,手感如他想象中的好,“多做表情,小心除了潔癖還要得面癱。”
虞楠浔鼓了鼓臉頰,襯着通紅的眼眶,像是某種非常可愛的小動物,讓旭夜忍不住又戳了他的臉一下,這下虞楠浔轉過頭去不看他了,還把沾滿眼淚的帕子扔回旭夜懷裡:“滾,你現在就滾下去!”
“哎哎,别生氣呀……”旭夜忙不疊地收好了帕子,掐着二丫的聲線裝委屈,“冤枉啊,王爺怎麼能對奴家始亂終棄?”
虞楠浔回過頭來瞪他,冷哼一聲環抱着胸嗆聲:“誰家的丫頭做成你這樣?”又吸了吸鼻子,從懷裡掏出自己的帕子拭去了淚珠,“你過來,本王要調整一下心情。”旭夜把身子挪過去了些,虞楠浔有些依賴的靠在旭夜身上,旭夜剛想說什麼,虞楠浔又開口了,“閉嘴,當一塊石頭。”
旭夜摒住了呼吸,又被虞楠浔捶了一下胸膛:“你不是會呼吸的石頭?”
旭夜低低地笑了兩聲,用氣聲回答了聲‘會’,便不動了。
維持着這個姿勢,二人回到了王府。
虞楠浔将面具重新戴好,牽着旭夜把他從車裡帶出來,旭夜僵着半邊身子被他拉着進了王府,心裡還在後悔剛才怎麼沒趁機香一口。
一進門,虞楠浔好像腳下生了風,拉着旭夜快速地往旭夜現在小住的院落裡去,那也是個連了密道的屋子,不知道虞楠浔為何非要走這一遭,旭夜便乖乖地跟在他身後,最後二人通過密道,還是來到了虞楠浔為賢妃修建的院裡。
“這個。”虞楠浔松開了旭夜,從桌上拿起了一個盒子,盒子旁邊還有布包着的一個物件,旭夜先接過盒子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