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冬天嘛……懂得都懂。
秦峥把酒壺連帶着酒盅一道擱置在扶欄上,迎風揉了揉太陽穴:“……吹得我頭疼。”
玄霄輕笑一聲,上前給他披了大氅:“飲酒吹風,容易着涼,公子還是得小心着些。”
秦峥立在廊下,身披大氅,借着廊上的燈光打量着這一處樓船。
樓船船身偏淺,下頭兩層建築頗為低矮,到了這最上頭的三層建築時,層高便蓦然拔高了許多。
秦峥所在的這艘樓船,船上建築乃是重閣相倚的形态,呈雙菱型交疊,間或以扶梯、遊廊、飛閣相通。
他收回視線,不由帶了幾分感歎:“瞧瞧這氣派的模樣,着實是京城少有。”
不僅是秦峥所在的這一艘樓船,連帶着還有清平湖上的其他各種制式的樓船,大多都規模不小——
能在水上建起五層樓的樓船,為着船體自身的平衡與安全,這整艘船的大小規模可想而知,而這清平湖上,似是那等三層樓船、四層樓船的存在更是屢見不鮮。
“若非來時明明白白走過了一道棧橋,站在一樓鄰水的外廊裡時,着實與行宮鄰水的水榭并無什麼兩樣,甚至論擺設,比之行宮還要多了幾分人氣兒。”
秦峥雙手支着扶欄,極目遠眺,視野之開闊,觀那畫舫之上的倩影更加清晰。
冷眼看下頭的輕歌曼舞半晌,他喟然一歎:“往日尚且不覺,如今站在此處,竟是這般居高臨下,目之所及,實非尋常可比。”
一直立在秦峥身後的玄霄則道:“若是公子想,聽聞南地臨海有大船,可于海上航行數十日而不懼風浪雲雨,跟那些相比,眼前這些,不過是些用來嬉戲的玩具罷了。”
秦峥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那可是戰船,豈是這等船舷低矮的樓船可比?”
正說話間,秦峥與玄霄二人便見水面有隔闆木船黑燈瞎火地朝着這邊靠近,略略一數,竟有數十條之多。
秦峥皺眉,漸漸站直了身子,連帶着玄霄面容也跟着肅穆起來,手漸漸握上了腰身一側的劍柄:
這些船極為簡陋,船身上甚至連棚子都沒搭,借着遠一些地方映過來的燈火倒影,隐約能看見船上除了人之外,似乎還有些什麼輪廓。
因着這些人多身處于黑暗之中,并不能看得太過清晰,
湖中摘星樓的畫舫上的燈漸漸熄了,随着那畫舫的漸漸退卻,秦峥隐約便見着那些個乘着小船摸黑湊近了他所在樓船附近,揭開了船上拿木闆子以及底下草簾子似的東西壓着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存在,正拿鏟子鏟了,不住往湖裡傾倒。
玄霄上前一步:“公子,可要……”
秦峥搖頭,眼底也透着股子慎重:“看他們的模樣,應不似是沖着我來的……以防萬一,你去尋個人問問,若當真是打算在這清平湖上生事,他們今兒個倒是尋了個好時候。”
玄霄應下,轉身便去尋人,隻是到底也不敢離他太遠,側過身招了船上待侍的小丫頭過來,給她指了樓下的小木闆船,問她怎麼一回事。
隻是小丫頭盯着樓下沒有點燈的湖面看了半晌,搖頭隻道不知——她甚至都看不出樓船附近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些個小船!
玄霄無奈,也隻得打發了她去外頭探問一二再回來回話。
有小舢闆靠近了船尾。
裹着襖子的大茶壺凍得手臉通紅,搓着手心從小舢闆上蹦了船,好聲好氣跟司微打了個招呼,顯然是一早就被春娘敲打過:
“按着吩咐,把那些個一早凍出來的冰塊都扔進靠近湖中心的水裡了。”
司微點頭,手裡這會兒沒多少銀子,隻能給他畫了餅:“且回去暖暖身子,打發人去跟春娘說一聲,備些濁酒給你們暖暖身子。”
見司微這麼說,那大茶壺倒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搓着還有些冰涼的手臉喜滋滋的去了。
明葭眉頭微微一蹙:“春娘那頭,可當真會給他們準備酒水麼……想讓樓裡的大茶壺幫忙不好說,但要是教他們記恨上了,壞事兒的能耐可不小。”
司微搖頭失笑:“酒水便是不便宜,卻也得看是什麼酒水,再者也是提前跟春娘打過招呼的,隻是些米酒,喝不醉人,隻是教他們甜甜嘴,暖暖身子。”
若是蒸餾高粱酒,五斤高粱滿打滿算,也就隻能出兩斤半左右,價格貴是難免的,但若是糯米甜酒,那能得的便又要再多一些。
再加上這高粱和糯米在市價上的不同,也有些許區分,但能打來給大茶壺們引用的,度數和質量又能高到哪裡去?
這些倒也不必明葭替司微來擔憂。
随着摘星樓畫舫的退避,春江樓的畫舫已然進了場,此時正停在湖中心……也不算,約莫算是這遊船會會場的正中心,往東南去,這清平湖還有老大一片水域呢。
畫舫上的燈,早在船開始動的時候便已經點上了。
隻是比起摘星樓的畫舫,春江樓畫舫上點着的燈光,似乎并不怎麼明亮。
尤其是,在這稀疏的燈火中,清平湖上,竟開始漸漸有了霧。
見着這些霧,司微自天黑後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略略放下了一絲絲:
還好現在是冬天,靠着還沒忘完的物理知識,勉強弄了點煙霧出來……若非是實在是拿手搓不出來幹冰,這個時候上幹冰才是最有性價比的。
何必這麼傷财勞力,支使這麼多的人手去?
僅是為着遊船會上這三場舞台,除卻春江樓這邊兒樓船并着一衆遊船畫舫,春娘便把樓裡三分之二的大茶壺給指派出來,教司微拿來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