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酥的聲音戛然而止:“……怎麼會把你也當成樓裡的姑娘呢?你還這麼小,這誠毅郡王得是瞎了眼,才看不上我這麼個大美人兒,朝你這麼個年紀的小丫頭下手?”
雪酥的嗓子也跟着有些發緊:“他要真是,真是——這得是個什麼品種的畜牲?”
司微扯了下唇角,沒能笑得出來:“他就算不朝我下手……按着龐管家說的,一人身邊兒安排兩個丫鬟伺候,我又能瞞多久?”
“就算她們不貼身伺候,明兒個就是我十歲生辰,我在這郡王府的後院兒裡,又能瞞多久?”
“統共,也就隻剩一兩年的時間了——看看這郡王府後院裡的那些個公公太監,到那時若是再發現我是個男兒身……”
雪酥往後靠了靠,手撐着遊廊上的柱子這才穩住了身形:“……哪戶人家的大老爺,能容忍自家後院兒裡,突然蹦了個男人出來?”
哪怕這男人,隻有個十一二三歲?
放在當下,男性十一二多半便是要訂婚,待等到十二三歲成婚的,也大有人在。
更何況,這裡,可是郡王府,更何況,一直跟這外男朝夕相處住在這紫藤院裡的,是她雪酥。
一時,紫藤院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雪酥撐着廊柱,慢慢靠了上去,雙眼有些無神:“……這如今,可如何是好?”
司微坐在木箱上,大腦在初春化雪的天氣裡瘋狂旋轉,轉得他頭皮發緊,牙根生疼,半晌,司微慢慢擡眼,視線定在了雪酥身上。
“有一點兒,你說得對……”司微輕聲喃喃着,“放着你這麼個大美人不看,作什麼會把目光落在我這麼個不起眼到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雪酥深吸了口氣,盯着司微道:“你這個腦袋瓜一向好使,可是想着了什麼法子?若是想着了,不妨說出來看看……總比咱倆穿着一根草繩子,一起搭在這男人的後院兒裡來得強。”
這話倒是确實。
但司微這會兒也隻是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念頭,還得再從長計議:“先收拾東西,你讓我再想想……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咱們在這後園子裡如何生存。”
司微探手,從懷裡掏出了個錢袋子出來,解開上頭的繩結,從裡面倒出來兩枚碎銀子。
是他在離家前,從尤氏的錢匣子裡随手抓出來當做備用的救急銀子。
救急救急,救得了一時之急,想在這撒眼望去,沒有竈台,沒有洗浴室的偏僻小院裡生活,吃穿用度都靠這點子碎銀子來買,根本不可能。
司微探手,把那兩粒碎銀子伸到雪酥面前,示意她看過來:“當時咱們走的匆忙,我身上也隻帶了這麼一點碎銀子……京城的物價想來比鸠縣要更貴,這郡王府裡人來人往,不說走人情,教人辦事,那些個該給到人手裡的跑腿銀子恐怕也少不到哪裡去。”
“……我也就隻能拿出來這麼點兒了。”
雪酥苦笑着,索性也跟着在自個兒的嫁妝箱子上坐了,而後她拍了拍底下的箱子:
“你走得匆忙,難不成我便不匆忙了麼,過往那些年攢下的那些個體積銀子,都還落在春江樓裡,我人現在卻在京城……也就是隻能靠着媽媽遞過來的這些個嫁妝,看能撐多長時間了。”
雪酥歎了口氣:“按着樓裡的那些個慣例,這些陪嫁的東西不說多好,至少在尋常的商賈人家,應付日常花用往來便是盡夠了的……但這些面料,便是做成衣裳,放在這郡王府裡,怕也有些上不得台面。”
“你可瞧見了那龐總管身上那一身衣裳的面料,十兩銀子才能得一尺的織錦緞,放在咱們鸠縣,那就是布莊裡擺在明面上的招牌,如今卻教京城裡一個管事的穿在身上……”
“撿了撿,約莫着也就是那些個足銀鎏金的首飾,能在這兒抵上些許銀錢了。一共兩套頭面,一套本該是出門那一日配着嫁衣戴在頭上的頭面,一套是全套的首飾……若是把那身嫁衣拿出去典當了,約摸着也能換個十兩的銀子。”
“可這些……又能撐上多久?”
司微沉了沉心神:“坐吃山空,便是有金山銀山,也總是要有用完的一天……我這會兒倒是有個法子。”
“一來,能教你試着搏一搏誠毅郡王的寵愛;二來,也能開源……就看,這誠毅郡王府裡的那些個美人們,有沒有那等沉不住氣,自己送上門來的了。”
司微想着,有些頭疼,說實話,跟人交流溝通這種事不算難,但是想把一個Idea推銷給一個完全沒有購買意向、甚至有可能是個來找麻煩的人……
他其實,不太會銷售來着。
司微往後一仰,整個人癱在木箱上,望着有些陰沉的天空無聲喃喃:司微啊司微,這錢賺的……
怎麼境地越來越不如以前就不說了,甚至還越來越缺錢、越來越危及生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