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
“日後那些個女人,也不必再放進明心堂裡來,進了我的後院,雖不得什麼地位恩寵,也斷了外頭的聯系,卻也至少能庇佑得了她們還算富足的過完這一輩子。”
“……就這麼平平淡淡,卻又衣食無憂的過完這輩子,便算是我之對于她們,最大的補償了。”
龐師傅有些說不出話來:這世上,誰的人命不苦呢?
半晌,龐師傅方才找回自個兒的聲音:“那,那殿下從鸠縣帶回來的那小丫頭呢?那小丫頭,殿下帶在身邊兒養着,以後養成了,也說不定呢?”
“再加上她會的那些個奇淫巧技,殿下不也頗感興趣呢麼,再說,還有她那手裡捏着的,像是話本子所說的那般的易容術,殿下往南地去,說不得也得能用的上不是?”
“易容術這種東西,終歸不過是種喬裝改扮的法子,重要,卻也沒那麼重要……教徐姑姑盯着便是,這小丫頭,待皇爺爺那廂把她過往都給查清了,着實沒得什麼問題,龐師傅你便安排幾個能信得過、識字且擅長數術的太監過去她身邊兒伺候。”
秦峥低聲喃喃:“要是有那些個嘴巧的、善于奉承的,也跟着安排過去……不能說,似鸠縣那般的木匠,她都教了,這在身邊兒盡心伺候的太監,她卻遮遮掩掩,什麼都不往外透吧?”
“這能學多少,能從她那掏出來多少東西,能不能教人小姑娘把他們當成自個兒的入室弟子來教,就得看他們自個兒的本事了。”
“待得真能學出來,這宮裡的工造監,軍械坊,甚至往邊關去瞧瞧能不能刷一把功績,拿個什麼虛爵的……也說不定。”
虛爵,指的就是一種類似于散官、寄祿官的存在,有粟米年俸可領,卻無實際官職,又因品階偏低,多用來賞賜一些身份低下、卻又有實質上的突出貢獻的存在。
類似于功勞不夠大到封官,卻又沒有小到可忽視的地步時,拿來封賞、安撫人心的一種爵位。
地位雖是不高,但每年、每月能從官府領到的粟米俸祿,卻是實打實的。
太監們最怕的,便是到老時,身邊沒有後人照顧,自個兒卻又沒了來錢的路子,等同是斷了生路。
可要是有這麼個虛爵捏在手裡,不消多說,龐管家自個兒都清楚那些個小太監們對這事兒得有多上心。
一時半會兒的,龐管家也再想不出什麼招兒來,隻得甩了自個兒沾濕了的袖子,就地一矮,往地上一坐:
“咱家這命啊——怎麼的就這麼苦啊……”
“這裡裡外外的,怎麼就裡外不是人呢?上頭幾座大山壓着,咱家這主子,是一點兒都不為着咱們這些個給人當奴才的着想啊……”
秦峥:……
秦峥幾乎都要被他這麼一出給氣笑了:“龐師傅!”
“咱家不管!”
因着是看着秦峥長大的,又是當初景升帝親自指派了過來伺候秦峥起居的,這麼多年下來,龐管家是一點兒都不怵他:
“旁的不說,那些個美人們可不是沖着咱家這張老臉來的,要麼,那司小姑娘您自個兒了,帶在身邊兒養着,養着養着這感情也就出來了,要麼,太子妃娘娘那頭可是給小的下軍令了——”
“奴才攔不着殿下替聖上辦差,但這臨行前,這後宅子裡的那些個美人們,就還真得多教往殿下這明心堂裡多逛上幾回!”
“萬一呢?萬一呢——”
秦峥的哭笑不得裡,龐師傅的眼淚是含在眼裡,真真假假半天不往下掉,隻一道嗓子哭喊得格外厲害,但擱在初晴院裡,被秦峥近乎是秋風掃落葉一般趕回來的喬美人這會兒,已然是哭暈了妝。
喬美人趴在床上,伏在程美人腿上,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手帕子都沾濕了:
“便是再如何家道中落,我也是自幼自家人手掌心兒裡捧着長大的,何曾受過這般委屈羞辱?”
“還跟廚子搶活計——我倒是想跟這府裡的當家主母搶活計,可這人現在在哪兒呢?!我剛出了那門,都還沒走遠,便聽着他要龐總管把我熬了一下午的銀耳羹給倒了!”
“我為着熬這一碗銀耳羹,手上都燙起了泡,莫說得了他一個好臉,竟是上去便碰了這麼個挂落……我這般忙碌,又是作什麼何苦?”
司微看着眼前這一幕,心下隻覺愕然,莫說喬美人今日這一身,是經過了雪酥跟來喬美人房裡湊熱鬧的一衆美人們都肯定過的,便說這妝容打扮,落在司微這麼個男人眼裡,也是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的。
這哪怕是蘿蔔白菜各有所愛,不喜歡這種偏向于這種國色天香、溫柔大氣的女子,也絕不至于是這麼個秋風掃落葉般的态度吧?
司微想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隻得拿了五兩銀子出來,推在喬美人内室的桌上:
畢竟春江樓的十兩銀子,他拿着手裡是因為隻要台子翻紅,姑娘們的身價是必然要往上翻上數倍,不差這麼點兒錢,但這王府後院的美人們……
莫說這一個月二十兩的月銀,并着月例中的吃用,就以這誠毅郡王對着美人們的态度……就别為着這麼點子錢,把人給薅秃了。
反倒是程美人,一邊安撫喬美人,一邊若有所思,半晌:
“興許,是殿下那頭不喜歡這種風格的?”
“若真是如此,我倒是來興趣想去試試……正巧,先前你不是說,我更适合妖一些?”
“既不少人都說,我這張臉長的有些狐媚子……那我還真得試試看,這狐媚妖女的路子,在郡王那能不能走得通了。”